第160章
余嘉鴻決定留在海防港,理由是法國殖民地政府扣押德國設備,他要把這些設備運出去。
葉應瀾帶著大家回星洲,從河內到西貢,一路過去風光旖旎。
到西貢登船,葉應瀾看到報紙上鋪天蓋地都是那位汪副總裁協同家眷從重慶出逃到越南河內的消息,那位汪副總裁響應日本《近衛聲明》發表的所謂的《和平建議》。
吹捧所謂的“對於中國無領土之要求,無賠償軍費之要求”,“不但尊重中國之主權,且將仿明治維新前例,以允許內地居住、營業之自由為條件,交還租界,廢除治外法權,俾中國能完成其獨立”。
還說什麽抗戰是“創巨痛深”,當真是字字奴骨,句句媚主。
這位在南洋華人中曾有很高的威望,當年他以荊軻刺秦的勇氣,北上刺殺清朝攝政王,以期喚醒國人,作下:“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是何等慷慨從容?
葉應瀾從上海來星洲後,就讀於華文女校,先生們以南洋是中華革命的火種之地而驕傲,他們常常講述,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三十一人是南洋華僑,中山先生在南洋的歲月。
對她們這些女學生,先生們說得最多的是汪夫人。
這位南洋女兒明知丈夫北上是為喚醒國人赴死,卻依然堅決跟隨,有人曾經取笑這位汪夫人:“你有英國護照,當然不怕死。到時刻,你把英國護照甩出來,英國領事館自會來救你。”
汪夫人拿出英國護照當場撕碎,讓說話者羞愧得無地自容。
現在這對曾經令人敬仰的夫婦,放棄了信仰,彎腰屈膝,寧為日本人的走狗。
他們的影響力巨大,勢必對抗戰造成重大的負面影響。
就像他們這次邀請的老板們,在船上一直在談論這件事,
余嘉鴻私下跟葉應瀾說過這次來的幾位老板,都是內心搖擺的,只是因為他看未來局勢很準,所以幾位老板都附和他的觀點。
現在余嘉鴻不在,他們談起來就不再收斂了,像汪副總裁這樣的人鐵了心求和,朱老板他們對未來越發悲觀。
葉應瀾走到甲板上,加入了話題:“朱老板,嘉鴻囑我,若是您在途中還在討論中國是否會敗,讓我替他與您打一個賭。”
朱老板一聽,頗有興致問:“什麽賭?”
葉應瀾坐下,她要了一杯咖啡:“他說他拿香港淺水灣的一塊地出來,您拿上海租界一塊地皮,十年為期,日本戰敗,您的地皮歸我們,若是十年之後日本還沒退出中國,他手裏淺水灣的地歸您。”
“要真是能打敗鬼子,我隔壁就有一棟洋樓,我送你們,咱們做鄰居。”朱老板說道,“淺水灣的地,我可不要。嘉鴻一句提點,讓我少虧了多少錢。”
“打賭總歸要有彩頭,幾位老板做個見證。嘉鴻總是私下跟我吹噓,說他推演如何準。我們就看看這個局是否如他所言那般演化?”葉應瀾喝了一口咖啡,“他說接下去這位汪某人,以他的背景,日本人必然會讓他進南京,以民國正統之名,成立政府。現在的維新政府並入汪某人的政府,上海從來都是群魔亂舞之所。諸位還是要有定力,不要被蠱惑。否則,日本戰敗,國內必然會清算漢奸。”
“嘉鴻說的我們都懂。”朱老板看著在甲板上玩鬧的孩子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們是中國人,哪裏能不希望自己國家勝利?打仗打到今時今日,聽到你和嘉鴻的話,心裏落定,但是看著局勢,又……我們無所謂,但是孩子們呢?一年前,剛剛開戰的時候,我們當時考慮過,讓孩子們去歐洲或者去美國。當時左右計算,想著孩子們離鄉背井,也是在歐洲和美國之間搖擺不定。可這一年多去了,眼見國內形勢越來越嚴峻。尤其是日本和德國現在結盟了,現在德國又開始雞飛狗跳了。想想歐戰打得慘烈,二十年前的歐戰實際上問題依舊在。嘉鴻也說歐洲再次大戰在所難免。那麽沒什麽好選了,只能去美國。可真的想要安排孩子和女眷過去了,我們才知道,我們已經過不去了。”
“是啊!德國已經亂了起來,這兩個月那些猶太人都在往上海來。美國對入境避難申請早就收緊了。更何況,美國本身就有《排華法案》,所以我問了很多人,這個時候想要去美國,幾乎不可能了。”龔老板也是頭疼,“就連我們之前不考慮的加拿大,現在沒有路子,已經過不去了。我們不像你們,你們是拿著英國護照,是英國的臣民,去美國還方便一些。”
“加拿大的話,我們家運作運作,應該還是可以的。”加拿大是英國殖民地,余嘉鴻和葉家都還能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