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10043

楊清撐傘走在雨中。

早上時天只是有些陰,他出了府邸後,就有豆大的雨滴滴落在眉梢。彼時與望月置氣,形容甚是不佳。他專程尋了成衣鋪整理了一下服飾,借銅鏡看了下臉。昏黃的鏡面上映出青年的容顏,山水潑墨之意境,風氣日上之韻味。

其他的倒還好,就是嘴角破了皮,嫣紅顯眼。然而這也只是表象,內裏口腔被咬傷的痕跡更糟糕。當時與望月爭,他們兩個親的狠,咬的同樣狠。一嘴血,真不是簡單說說。撫著嘴角,青年眸子微閃:這種傷,他也不好意思去醫館找人看,自己也不會配藥,只能就這麽忍著了。心想,這一咬,起碼大半個月沒法好好吃飯了。喝水都是問題。

但一想到望月跟他一樣,且恐怕被咬的更重。難得的,楊清這樣性情的人,居然能從別人身上尋到了心理平衡。

楊清垂下了眼,幾分赧然。

從成衣鋪出來時,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他望望天色,再去間壁傘鋪買了把傘。

等買完了傘,楊清心中因望月產生的那些氣,就暫時消下去了,重新變得神清氣和。他素來擅長自我調解,不去為一個人一個事耿耿於懷。眼下便是這樣。要真是事事計較,他能被望月給活生生氣死。

他出門站在屋檐下,看著天邊的雨幕,半晌未動。白衣烏發,撐著油傘,風吹衣揚。水珠順著傘沿滾落,映出傘下青年的下巴。落落清清,說不出的風流端和。旁側從鋪子裏出來的幾位小娘子,看他一眼,臉一下子就刷紅,不好意思地別開了眼。卻還是忍不住,又回頭再看一眼。

楊清只對她們溫和笑了一笑,笑得對方紅臉低頭。再擡頭時,見那青年辨認了一下方向,撐傘向著一個地方行去。

雨中生霧,水汽清新,青年背影落拓颯然……美好得讓人心中悵然。然這一切,怕是楊清根本沒注意到。

楊清確實不知道自己在鋪子裏躲個雨,都能躲出幾位小娘子的心動來。他正尋思著接下來的事。

清晨時跟望月說他要出門一趟,望月以為是托詞,其實並不是。楊清是真的有事要出門,不過這個事呢,他一直有些猶豫自己該不該插手。然而現在,被望月氣著,楊清也有幾分脾氣,想著“你仗著我的感情,難道我不能去仗著你麽。誰輸誰贏真不一定,你等著看吧”。

好脾氣的人怒起來,也是會走極端的。

他用輕功而走,很快到了城東,便按照之前覺察到的蛛絲馬跡尋起來。心中自然也有猶疑:畢竟今日下雨,不知道是否還能等到自己在找的。

他走進一個小巷子裏。巷子又深又長,曲曲折折。走到中段時,楊清的步子稍頓,握著傘的手緊了一下。

在他前方不遠,撐開一把大傘,下面有一家人在擺攤子賣茶點。一位黑衣女子站在攤前,接過攤子主人遞來的冒著熱氣的油布包。

女子衣衫以黑色為主,背影秀長。戴著鬥笠,將大半張臉遮住,只隱約露出下巴。

很是普通。

然則,她收攏著束袖的黑紗口,有金色絲線繡著復雜的紋飾。黑金色纏繞,低調不顯眼。

像她這樣的打扮,一看便是江湖人,時普通百姓很少去惹。她的衣飾又實在不打眼,就是江湖人看了,也是掃一眼就過。

然而楊清瞥一眼她的袖口,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魔教護法。

楊清昔年在魔教待過,知道魔教的正裝,在襟口、衣領、袖口的地方,都有青色或金色絲線繡的紋飾。具體繡成什麽圖紋,得看對方的身份。比如原映星在正式場合穿的衣服,袖口就會繡鳳凰。

因為粗看時都差不多,白道人隱約能通過這個辨別對方是魔教人。但具體就不知道了。

楊清當日在魔教,為了掩藏好身份,專程研究過這個。

所以眼下這個黑衣女子,他瞟一眼,就知道對方是魔教的護法。

地位僅在望月這個聖女之下。

這正是楊清在找的人。他前兩天在城東有察覺到魔教人的行跡,並與對方打過交道。那時就心疑原映星在背地裏使什麽招,他本想與原映星說清楚,又因為望月的生辰而打斷。現在,對於這件事,楊清則決定采取另一種稍極端的方式來處理了。

是望月逼的他這麽做的。

楊清不動聲色地行路,想著這位黑衣女子的身份:

望月曾含糊地提過,姚芙也模糊地說到過,兩個人的說法拼到一起,不難以讓楊清發現真相。拼湊出來的故事告訴楊清,魔教的左護法韓平,死在聖女望月之手;還有一位右護法。右護法沒有參與內訌,在魔教教主叛教後,跟隨教主出行。

在所有的故事中,這位右護法都跟隱形人一樣,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不過大約這位右護法的作風就是這樣。昔年楊清在魔教時,基本魔教的高層,楊清都見過。唯二沒見過的,是他刻意避著的教主原映星,還有右護法。之所以沒見過右護法,是因為在魔教,有個說法,右護法與教主形影不離。為不生出事端,楊清也沒去找機會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