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啊?(第2/3頁)
不過同學們都是很友好的,老師們也待他很好。他幾次經過校長辦公室,那裏有全校唯一一部固定電話,裏面的值班老師注意到他,還主動問他,是想打電話嗎?進來打吧。
一年多裏,楊樵只借用那部座機打過一次電話,是寒假放假前,他打給楊漁舟,問,能不能回雲州過年?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那個寒假裏,楊樵就如同這一年多裏的大部分時光,住在學生宿舍裏,和另外兩個因為父母外出打工而被迫留守的本地同學作伴。
直到大年三十下午,楊漁舟才來學校,把十四歲的楊樵接去了工作隊的宿舍,父子倆一起包了餃子。
天似穹廬,在這仿佛與世隔絕的戈壁曠野上,楊樵告別了二零一二年的歲末。
這一年多,楊樵始終像身處一場孤獨又寒冷的夢。
現在他躺在家裏熟悉的床上,回到了雲州,那喪失了很久的生活氣息,那種能在這世上踏踏實實活下去的感受,才慢慢回歸到了他的身體裏。
楊漁舟依然沒有回復他的消息。
他拿著那手機,想了片刻,輸入了一串雲州本地的固定電話號碼,想撥過去,又糾結了起來。
那是薄韌家的座機號。
薄韌……一個很久遠的名字。
楊樵有點迷茫,就像在溫河,在校長辦公室門口,他數次被好心的老師問,是不是想要給誰打電話啊?和現在一樣,他每一次都有點迷茫。
打過去後,他要對薄韌說什麽呢?他可以對薄韌說什麽呢?
那麽,薄韌又會對他說什麽?因為他的不告而別,薄韌肯定生氣了很久,也許會在電話裏破口大罵,沒準還會哭鼻子。
想到薄韌有可能出現的反應和表情,楊樵忽然又覺得哭笑不得。
薄韌像是他生命中一個最鮮活的符號,最無助最消極的時候,當他想起薄韌,就會讓他瞬間覺得生活也許還可以繼續向上,可以重新生動起來。
猶豫良久,這個電話他還是沒有撥出去。
明天到校後,他們一定會見面,到時他當面對薄韌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再努力去獲得他的諒解,那樣應該會更好一些。
這天晚上,楊樵熱醒了好幾次,也不想開空調,心知空調這麽久沒工作是很臟的。
他去把窗戶打開,透進來一些夏末的涼風,這才終於睡著了。
疲憊交織著興奮,這注定是睡不踏實的一夜。
他先是做了一節一節不連貫的夢,夢到自己還在溫河,還在那所封閉管理的寄宿學校上課,如常進了教室,忽然發現,老師和同學都是雲州的熟面孔,他開心極了;
又夢到和薄韌在高中校園裏重逢,薄韌大喊一聲,沖過來拉著他,不停對他說話,不停問他,你去哪了?怎麽什麽都不交代就走了?知道我多擔心你嗎?
最後才終於是一個較為完整的夢,夢裏的視角,非常飄忽,仿佛跟隨著某個人的雙眼在看世界。
這個人拿出鑰匙,打開了楊樵家的防盜門,開門後,發現客廳裏沒有人,視線轉向楊樵的房門,大白天裏,那扇門卻緊閉著。
視角的主人慢慢走到了楊樵的房門口,像是惡作劇一般,想要嚇楊樵一下,伸手很小心地握住了門柄,輕輕一擰,推開了那扇門。
房間裏的楊樵正坐在電腦桌前,側背著門的方向,戴著頭戴式耳機,聚精會神地在看電腦屏幕裏播放的影片。
那雙眼的主人,在刹那間愣住了。世界的色彩一下子灰暗了下去,所有東西都變成了黑白色,只留下那一小塊電腦屏幕是鮮艷的,卻又是極其刺眼的。
夢中的楊樵感覺到了什麽,他遲鈍地回過頭來,現出無比驚恐的表情,他慌忙摘掉了耳機。
隨著他摘掉耳機的動作,原本無聲的世界忽然間像打開了環繞立體音響,巨大的喘息和呻吟聲震耳欲聾。
八月三十一號的早上,楊樵從噩夢裏醒來,滿頭大汗。
鳳凰傳奇的歌聲從開著的窗戶傳了進來,六點半,廣場舞團已經在小區廣場上開始了今日份的鍛煉。
楊樵在床上呆坐半晌,半點睡意也沒有了。
吃過早飯,去學校報到之前,他先去配了新眼鏡,驗光結果是他需要配一副左右眼皆為六百度的近視鏡。
在店員的推薦下,他選擇了銀色細邊框的鏡架。
“這鏡架很挑人的。”店員姐姐打趣道,“就是你這近視度數太高了,戴這麽厚的鏡片,把你顏值都封印了一大半。”
楊樵也不清楚自己不戴眼鏡長什麽樣子,被這姐姐誇得有點難為情,心想銷售員也太會說話了。
上午十點,楊樵來到了母校的校門口,初高中部進出的是同一道大門。
校門還是從前那樣,同學們還是穿著那樣的藍白色校服,門口的保安也還是那老幾位,就連門旁“省級示範性重點中學”展牌一角缺了的那一塊油漆,也還是保持著缺了一塊的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