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刻痕(第2/3頁)

楊樵:“……”

薄韌道:“你發完那條,過了大概十來天,他倆把我叫回家。”

正月裏,雲州下了幾場雪,薄韌過完春節就一直沒有回家,突然被叫回去,他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何靜娟和薄維文兩臉愁苦地看了他半晌。

何靜娟說:“我和你爸就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別的就……”

她找不著合適的表達方式。

薄維文接過話道:“就這麽著吧,你自己樂意就行,楊樵挺好的,是你高攀了。”

楊樵:“……”

“看吧,”薄韌道,“我們一家人都很擅長自我調理,他倆在家消化完了這事,才把我叫回去,跟我談。”

楊樵道:“然後呢,你怎麽說的?就默認我出櫃是為了你嗎?”

“當然沒有。”薄韌說,“我就實話實說的,我是喜歡你,還沒談戀愛,不過我覺得你應該也喜歡我。”

“……”楊樵道,“叔叔阿姨又怎麽說的?”

提起這事,薄韌有點來氣,道:“我爸當場潑我冷水,叫我不要想得太美,無憑無據怎麽判斷你喜歡我的。”

楊樵也道:“就是,無憑無據,就說我喜歡你。”

薄韌道:“那你也去和我媽掰頭啊。”

何靜娟當時就和薄維文爭辯了起來。

“這怎麽無憑無據了?”何靜娟道,“楊樵從小就最喜歡薄韌了,在幼兒園小班裏午睡,他每天都要和薄韌睡一張床。”

“他鞋帶開了,滿世界找薄韌給他系,老師給他系都不行。”

“薄韌愛吃的小蛋糕,他自己不吃,都要留給薄韌的。”

“我覺得薄韌感覺一點都沒有錯,他肯定是很喜歡薄韌的。”

“那是小班的事啊?”楊樵震驚道,“阿姨記性是不是太好了?”

“她記性就是很好,科室裏醫生巡床,問哪一床的情況,她從來不用專門看病歷,每個都記得一清二楚。”薄韌道。

他的超強記憶力,多半是遺傳自母親了。

何靜娟和薄維文爭論不休,薄韌這個當事人反而被晾在了一旁。

“我媽慧眼,明確認定你就是喜歡我。”薄韌道,“我爸這人就不行,他說他如果是你,寧可喜歡鄒冀,也不會喜歡我。”

楊樵說:“啊?又關鄒冀什麽事?”

薄韌無聊地說道:“我爸很喜歡鄒冀的,覺得他特別勵志,能吃苦,有眼力,嘴巴抹了蜜,他還不只是嘴甜,他是既會說話又會辦事。不像我,我爸說我讀書把人情世故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楊樵沒有點評薄韌,而是道:“鄒冀倒確實是這樣……但他好不好,和我喜歡誰有什麽關系?”

“沒關系。”薄韌道,“我爸就是太長時間沒機會PUA我了,逮著機會就要損我一場。”

當是時,他還在另一個崗位輪崗,帶教師傅是位很經典的老油條,連鐘都不按時撞的壞和尚,但卻很會說漂亮話。

薄韌看這種人不順眼,對方看薄韌也不怎麽樣。“師徒”關系處得非常不好,薄韌到後面連話都懶得跟那人說,最後,“師父”在輪崗評語上,瘋狂抹黑了薄韌。

薄維文在剛二十出頭的時候,也曾短暫擁有過國企工人身份。時代浪潮中,他的國企家庭殉亡了,他也就此失去了為國家打螺絲的榮光,不得不開始了從貨車司機起步,到個體戶的坎坷生涯。

在他從那個年代帶過來的固有認知裏,新人就該對師父畢恭畢敬,要想學東西,就要勤懇拜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那一套,他認為萬古通用。

薄韌對他解釋來龍去脈,他聽了,也仿佛沒聽,堅持認為薄韌錯的更多。

其實在前幾年裏,薄維文就已經開始接受新觀念,也逐漸把自己那種打壓式教育的壞習慣,基本上改掉了。

特別是薄韌上大學後,一路高歌猛進,要成績有成績,要獎學金有獎學金,可謂是所向披靡,保研,拿國獎,進電力龍頭企業。

薄維文最推崇兩類人,一是高學歷,二是體制內。薄韌兩項全中。

驕傲嘛,薄維文當然也是非常驕傲的,但是每個父親,這甚至不能說是地圖炮,可以說視野範圍內無一例外,是每一個父親,他們都會執著於給長大後的子女“挑刺”,仿佛不挑這刺,就會失去父親的尊嚴——

隨著年齡的此消彼長,權力和地位即將在家庭這個小單位中發生不可逆的更叠,這會給日漸衰老的父親們帶來嚴重的多重危機感。“挑刺”,本質上是一種內心失衡的應激反應。

從他今晚在電話裏的表現,接待楊樵上門,他又要穿最好的衣服,又去買螃蟹買澳龍,說明他內心早就認同何靜娟的話,也同意了,楊樵就是喜歡薄韌,兩個人在一起是佳偶天成。

但這並沒耽誤他當時一定要損一損薄韌,那種小而“壞”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