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郎心如鐵何無情(二)(第2/3頁)

這妖術倒是頭一回見。

妖雲似紗帳墜落,將肅霜攏在其中,猩紅的妖劍不再是雨點,而是肆卷的暴風雪,鋪天蓋地砸過來,眼看便要將她絞成粉末。

盒蓋的尖叫聲卡在喉嚨裏,冷不丁聽肅霜笑了一聲,聽起來像是突然生出什麽絕世妙計,她得意洋洋:“盒蓋蓋,咬住袖子別松。”

暴風雪般的妖劍重重撞在一起,從最不可能存在罅隙的地方翩翩然飛出了神女,玄白雙色的侍者衣雲一般裹著她,她優哉遊哉地朝兔妖招手。

“來追,醜八怪。”

肅霜擡起右手,手背上放了只小玉勺,滴溜溜轉了片刻便停下,勺頭指向北方。

玉勺和玉羅盤本是一體,她嫌勺子擋住符文便掰了下來,此時便有了妙用,勺頭指的方向應當就是玉羅盤所在。

祝玄應當也在這個方向吧?看看運氣如何。

肅霜跟著勺頭指的方向飛得不快不慢,每每只在妖劍快觸到身體時,才疾若閃電般避開,兔妖在後面汙言穢語叫罵不絕,他顯然恨透了“醜八怪”三個字。

“爺爺今天非把你捉住,扒皮抽筋!”兔妖吼得震天響,“再把你眼珠挖出來!叫你看著自己的皮做成鼓!爺爺每天敲!爺爺還要剮你的心!吃你的……”

一語未了,眼前銀光忽閃,兔妖只覺胸口像是被太山重重撞擊,登時斷了線似的往下栽。

“少司寇!”

肅霜也像斷了線似的往那抹蒼青身影撲,呲溜一下鉆到他背後,拽著袖子不放。

“嚇壞我了!”她楚楚可憐地含著淚,“少司寇怎麽在這兒?”

秋官們將跌落的兔妖捆好架過來,他胸前硬生生吃了祝玄一道銀龍鞭,凹進去一大塊,滿臉滿嘴都是血,早已不省妖事。

祝玄只瞥了他一眼,目光便轉回肅霜身上。

才一天,她又黏上來了。

祝玄出手如電,精準地從肅霜鼓鼓囊囊的袖子裏揪出只肥嘟嘟的仙兔,它僵硬得好似一顆風鈴,癱在掌中裝死。

他撥了撥仙兔毛茸茸的耳朵,語氣聽不出喜怒:“怎麽回事?侍者編來聽聽。”

肅霜委屈地看著他:“少司寇離開後,山神就把我趕出來了,我本來想在那座山裏等少司寇,可這兔妖突然出現,說要捉我的兔兔送給環狗妖君,我跟他爭執了兩句,他就想殺我……我一路亂逃,幸好遇到少司寇……謝謝你救了我……”

她可一個字沒編,全是實話,她明明是一顆純善又柔弱的仙丹丹。

但祝玄的心腸是萬年寒鐵鑄就,半點不動容,只掂了掂裝死的盒蓋:“你的仙兔?黑線仙祠並不許養這些。”

肅霜一把將盒蓋搶過來抱在懷裏:“我的兔兔一直養在仙祠東邊的仙林裏,它想我了才從天界跑下來,它膽子和我一樣小,少司寇別嚇它。”

這一動,她袖子裏的玉勺“叮”一聲掉在了地上,祝玄手指一勾,玉勺便落入掌心。

他了然地看著玉勺,哦,果然是小把戲。

對面的肅霜滿面無辜,百折千回地硬是編圓乎了:“少司寇離開後我才發現,我身上留著玉羅盤的勺,有這個就更方便找歸柳秋官了,正好遇到少司寇,你拿去吧。”

祝玄垂睫看她,靈敏的書精早已規規矩矩退到三步外,懷裏抱著白兔,無比乖巧:“沒事了,那我回那座山繼續等少司寇。”

肆無忌憚的軟毛執著地粘在耳畔,等待一個不經意的時刻輕輕撓上來,觸線一瞬再穩穩當當縮回去,泛起的麻癢是愉悅與厭煩並存。

祝玄將玉勺放在指間玩耍似的繞了幾圈,復又輕輕拋還給她:“既然來了,何必說走。”

他轉身走向那五花大綁的兔妖,一腳踩在他胸前,那兔妖慘呼一聲,痛醒了。

他昏亂的視線四處亂飄了一陣,才發現此處像是山神府邸前,踩著他傷處的神君目光似刀一般,大門的明珠燈把他的臉映得半明半暈,磅礴的殺意猶如光影湧動。

兔妖喉嚨裏那口氣瞬間軟了下去,他認得這張臉,是刑獄司那個叫祝玄的少司寇,當年殘殺陽山虎妖一脈,血腥之名傳遍妖族。

“環狗想幹嘛?”祝玄問,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

兔妖顫聲道:“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就是聽說環狗妖君閉關結束,還抓了好些仙祠侍者……這事我是偷聽來的!是兩只鳥妖見到妖君屬下抓了好幾個仙祠侍者!與我無關!”

祝玄發間的細細銀龍一躍而下,冰冷的雙眼緊緊盯住兔妖。

“你還知道什麽?”祝玄放任那條小銀龍在兔妖身上作孽,一會兒咬耳朵,一會兒啃眼皮,“說實話,我留你一條命。”

兔妖快哭了:“少司寇饒命!饒命啊!我真不知道什麽了!我只想捉只仙兔送過去求他收留我……我連妖君的面都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