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冬靜一隅有偏安(二)

卻說夏去秋來,秋盡冬至,一晃眼四個月過去,災禍神力掉落下界一事才終於解決。

誰也沒想到會拖這麽久,究其緣故,還是那青鸞帝君非要插一腳。

他當初搶了玉瓶下界,確然是卯足了勁,然而真正下界做了才發覺極麻煩,玉羅盤他半知半解,更沒什麽耐性在荒山野嶺翻找細碎神力,只拿著玉瓶見到神力就收。

後來環狗作祟,青鸞帝君送女兒回天界時,與雍和元君撞個正著,被她滔滔不絕痛罵了一整天,終於乖乖交還玉瓶。這一交出來,元君才發覺他錯收了許多黑線,氣得大打出手,差點把棲梧山砸爛。

可就算把青鸞帝君大卸八塊,也不能挽回亂局,侍者們光理清玉瓶裏的神力便花了許多天,若非月老派了幾十個自家侍者下界相助,只怕明年春天都未必能收集完。

無論如何,神力掉落下界之事總算有驚無險地完成,肅霜回到黑線仙祠時,正殿前的槐樹已是落葉紛紛,好在雍和元君果然記住她了,不但叫她搬回慎思院繼續做搓線侍者,還言而有信地給了五日假。

肅霜頭一件事便是往東面仙林趕。

那天在山神府邸泡完靈泉,盒蓋第二天就回天界了,四個月不見,怪想它的。

然而一連五天,她天天來東面仙林,卻再也沒見過盒蓋,石橋上掛著裝滿仙草仙果的布袋,裏面的東西也再沒被碰過。

兩百年不見,盒蓋似乎多了許多心事,不知它到底有過什麽遭遇,問來它必然不肯說,虛虛實實試探,又會讓它翻臉,真是難伺候。

眼看五日假飛逝而過,肅霜正準備收拾收拾繼續做無聊的搓線侍者,不承想多災多難的黑線仙祠再度出了大事。

那是個寒風瑟瑟的午後,她正在東面仙林裏閑逛,便聽黑線仙祠那裏“轟”一聲巨響,伴隨著極可怕的兇獸嘶吼聲,磅礴的神力似海浪拍打,她險些被拍個趔趄。

侍者們驚恐的叫聲此起彼伏,肅霜急忙騰雲而起,往回飛了一半又趕緊停下。

那是……雍和元君?

青玉台上匍匐著一只可怕的兇獸,雙目猩紅似血,其之巨大猙獰,簡直擋了半邊天。兇獸劇烈顫抖了片刻,突然又嚎叫起來,像是壓制不住體內的暴戾,長爪一揮,偌大的黑線仙祠便像加了水的面粉,倏地被揉成面團,再也看不出形狀。

侍者們潮水般地往外奔逃,一面逃一面高叫著“元君息怒!請冷靜!”之類的話,卻一點用沒有,兇獸又是一巴掌,巨大的青玉台也碎成了粉末。

碎末彈射在耳廓,擦出許多小血口,肅霜不由吞了口口水,腦海裏浮現下界前侍者們的話:元君真正的火氣,你不會想見第二次的。

這……果然不會想見第二次,為了什麽緣故?她心裏突然起了個不祥的預感。

見侍者們驚慌失措地往這裏來了,肅霜急落雲頭,正要尋一個問緣故,天頂忽又傳來祝玄的聲音:“甲乙二部,守好眾生幻海,季疆,別叫雍和元君闖進去。丙丁二部,守好黑騫林。”

巨大的銀龍騰空而起,祝玄從懷中取出一只小巧玲瓏的玉鐘。

那玉鐘迎風見長,倏地變作小山般的體量,清光四溢,高高懸在雍和兇獸頭頂一丈處,雍和像是一下被關進了籠子,在裏面怒氣沖沖地左撲右跳,重重撞在清光墻上,伴隨濺射的清光,還有刺耳的“當當”聲,炸得眼眶都疼。

玉鐘也是水德玄帝加持過的玉器,只有一個用途:鎮住被天道反噬的雍和兇獸。

仙祠侍者們個個面色發綠,被那玉鐘聲震得話也說不出,好在月老匆匆趕來,見此情狀,便道:“天道反噬多則三日,少則一日,先等反噬過去。”

說罷,他又朝祝玄勉強笑道:“少司寇來得倒比神戰司快些。”

以前這種事多是神戰司解決,他們鎮壓兇獸的手法比起那尊玉鐘要柔和得多,雍和清醒後見到玉鐘,搞不好要氣得再發一場瘋。

祝玄一面填補黑騫林四周被撞壞的封印結界,一面道:“他們來不了,前幾日儀光前神將突然向武英殿請辭正神將一職,神戰司現在亂得很。”

唉,好好的正神將又要請辭,真是亂啊……

月老嘆著氣將諸侍者仙童一並帶去紅線仙祠,震耳欲聾的鐘聲總算小了不少,見侍者們還是魂不附體,他便拍了拍手:“慌什麽?真是一點風浪都經不得!快說說是怎麽回事?災禍神力不是已經都收上來了?”

鼻青臉腫的小仙童含淚道:“是有侍者錯把黑線收回,今早突然天道反噬,元君忍了大半天,還是沒能忍下來……可憐的元君,她現在一定痛苦極了!”

“她是執掌仙祠的元君,沒你想的那麽脆弱。”

月老搖了搖頭,黑線仙祠侍者仙童換得太勤,一個個都不沉穩,沒辦法,少不得他來替雍和收拾爛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