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身為醫生的無力感

夜色之中,華生遁入了陰影……

有人在追殺他!

雖然在這個追殺的過程中,好多人被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醫生給反殺掉了,但是本質上,還是有人在追殺他。

具體原因華生此時還不知道,但是他能明確的感覺到……和前幾天的那場空難災害有關。當然了,他肯定是不知道在那晚,夏洛克聯系了聖子殿下,所以他對於那場災難的認識,和所有其他的平民一樣,全都來自於報紙。

但同時,華生不可能真的和其他平民一樣,被報紙上那些看似真實的報道所迷惑,事實上,在看到報紙上報道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件事情並不簡單。因為就在事發當天,白荊棘安保公司接到了通知,全員都要前往倫敦上城區的某個花園中,等待某個政府權勢官員的慰問。

那個位置很微妙,正好是在飛艇墜毀位置的反方向,而且那個所謂的‘慰問’,也只不過是一個報社記者的無聊采訪而已。

而在災難事發後的第三天……

就在那個難得晴朗的早晨。

華生並沒有按時去白荊棘安保公司報道,他有些擔心夏洛克,已經有三天沒有聯系上他了,華生有理由懷疑,這家夥是不是在飛艇墜落事件中被殃及到,然後死在了某根煤氣管道的爆炸中。

所以,他去了一趟貝克街,至於結果……當然是沒有人。

那之後,華生也只能帶著一絲絲的憂慮返回白荊棘,而當他推開那扇熟悉的大門時……

一陣血腥味,鉆入了鼻腔。

其實這一刻,他本應該能意識到事情已經發展到了一個超出自己想象的地步了,但是這幾年的平淡生活讓他的思維漸漸的趨近於理性,導致了他潛意識裏似乎是不願意去想那個最喪心病狂的發展。

他順著這絲血腥味道前行,走過了熟悉的回廊,走上了二樓,然後推開了瑪麗小姐的辦公室……沒有人。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推開了其他的幾扇門,結果,馬克不在,他的外勤組同伴不在,湯普森教士不在,整個白荊棘的所有人……都不在。

直到他又順著那絲血腥,來到了那扇走廊盡頭,那間不常被打開的儲物室前。

然後,緩緩拉開了儲物間的門……

這一刻,他終於發現了,世界依舊還是那麽的可笑。

即使是在整個帝國最負盛名的機械之都,在繁華的大都市倫敦,在被科技、理性、教養、素質、法律、公平、等等等等所宣揚的名詞包裹著的文明社會裏,一切,依舊顯得那麽可笑。

不然,為什麽自己能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全部都堆積在一起,堆積在他們流出來,在地板上匯聚而成的血泊之中?就如同一幕本不屬於這裏的畫面,生硬的插入了進來,顯得那樣的不倫不類。

華生就那麽怔怔的看了幾秒鐘,然後關上了門。

他走出了白荊棘,在冬日的寒風中,神情看起來沒有任何的異樣,一些路過的女性依舊如往常一樣,被其精致的面龐所吸引,有的性格開放一些的,幹脆對其投以暗示性極強的目光,華生也如往常一樣禮貌的與這些人交錯而過,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好看男人的指甲已經深深的陷入了手心裏。

熟悉的疼痛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再次回憶起了那些往事,以及自己都快要忘記了的那個念頭……

曾幾何時,他一直覺得,所有疾病的根源,並不是來自於那些微小的細菌或者病毒,而是來自於許許多多更加常態化的東西。

來自於那些不公平,那些階層之間的隔閡,人與人之間的差異;來自於貴族對仆從虛偽的笑意,來自於越來越擁擠的交通,卻越來越昂貴的道路保養費用;來自於金字塔的尖端,來自於那些能影響報紙文字的人;

華生曾經跟夏洛克在一次閑談中提到過,醫學這條路很難走,但是他那句話的本質意思是……‘救人’這件事情很難去做。

畢竟南丁格爾只有一個,整個世界,只有那麽一位少女可以單單憑借‘治療疾病’,達到影響整個世界的程度。

而大多數的醫生,只能在有生之年裏,去拯救寥寥的一些人;並不是說這些拯救不重要,不神聖,而是單純的……不夠。

當你看到一個被你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少年,最終因為生活走上了偷盜之路,然後被絞死……當一個全家人籌集所有的錢,終於治好了的一位孩童,卻在沖撞了某位神職人員後,被無情的扔到了牢裏……當出院的病人變成泰晤士河裏的浮屍;當花季少女戰勝了病魔,但是卻戰勝不了越來越繁重的攤位賦稅……

那一刻,所有的醫生都會由衷的覺得,自己所能施與的救治,是那麽的渺小且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