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雪(三)(第2/3頁)

“那花若丹並非是一般的閨閣小姐,她自汀州到南州,看似苦無所依地找上我,又從南州到燕京這一路,她走的每一步無不深思熟慮,左右權衡,我以為她身上就是有玉蟾,也未必藏著慶元鹽政的秘密,她既已經進京,不妨我們就先觀望著,她若真有足以將王進拉下馬的證據,那麽您便也不必再想著拉他一把,這個時候,您還是獨善其身的好。”

“我雖不能取代花若丹入宮為太子妃,但我與驚蟄一路護著她完好無損地來到燕京,與她也算結了一分善緣,如今明面上雖無說辭,但您卻清楚那花若丹已然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雖說誰做太子並不是她可以決定的事,可她花家偌大的家業終歸是未來太子的依仗,您覺得我們如今究竟是要與她為惡,還是為善?”

陳宗賢一怔,緊皺的眉頭有一瞬微松,他自然知道花若丹早已是建弘皇帝內定的太子妃,否則他便不會要細柳去取玉蟾,繼而取代花若丹入宮,他當初本也是存了個長遠的心思,他想保下王進,亦想借由細柳這顆棋子在宮中辨明風向。

建弘皇帝如今已經病重,如何不算是多事之秋呢?這懸而未決的太子之位,只怕也要不了多久就要塵埃落定了。

陳宗賢的臉色不知不覺緩和了許多,他看著細柳:“那麽依你看來,花若丹如今住在五皇子的別苑,是否……”

細柳道:“她只是暫住五皇子別苑,與五皇子並無過多交流。”

陳宗賢聽罷,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麽你就在她身邊多盯著點,事無钜細,我都要知道。”

細柳垂首:“是。”

夜不算深,陳宗賢想通了點事頓覺心裏舒坦了不少,他和藹地留驚蟄在府裏吃夜宵,但其實應該也不是單純的吃點夜宵那回事,大約還是想再問驚蟄點什麽,細柳心裏明白卻什麽也沒說,獨自出了陳府,避開巡夜的官兵回到紫鱗山上。

“左護法,老山主要見你。”

才到洞府口,一名青衫白裙的女弟子俯身說道。

他們這些人不是不會說話,而是山主玉海棠與老山主都喜靜,他們習慣於進洞不說一字的規矩。

石壁燃燈,火光如簇,細柳入中山殿,又穿過一條昏黑甬道,眼前豁然見光,依山體內石壁而建的石像巨大,乃是人首龍身,龍尾處石質如紫如金,細密而分毫畢現。

細柳自龍尾底下的洞門而入,石像中別有洞天,內載書冊萬千,長長的幔帳如遮如掩,玉海棠侍立階上,那一張長榻上,老山主佝僂著脊背,披著一件黑衣鬥篷,一張臉隱在昏暗陰影裏,時而咳嗽。

細柳在階下站定,幔帳後那老山主端詳著她,聲音發啞:“細柳?”

“是她。”

玉海棠低聲應道。

老山主“唔”了一聲,意味深長:“真是許久不見了。”

玉海棠抿唇,見老山主仿佛只是隨口一聲,再不置一詞,她便看向底下的細柳,問道:“見過他了?”

細柳應聲:“是。”

玉海棠看向那位老山主,他在幔帳裏一動不動,她便又問細柳道:“他都說了些什麽?”

“他應該已經絕了要保王進的意思。”

細柳說著,擡起雙眸,“還有,他似乎已經擇出了一條路。”

玉海棠眉心一跳:“誰?”

細柳道:“二皇子姜寰。”

此話一出,洞中幾乎一靜,隨後幔帳裏傳出來一陣隱約的,沙啞的低笑,玉海棠恭謹地朝幔帳裏看去。

“……好啊,”

那老山主慢慢地笑,“都知道天要變,不管是下雨還是下雪,總是要變,連這老泥鰍也咬牙選了條道走。”

“海棠,”

他隔著簾子居高臨下地看著石階底下那道年輕女子的身影,冷不丁地道,“你說花家如今那份家業,有多少是那周家曾經沒抄完的家底?”

玉海棠一下低頭:“海棠……不知。”

又是周家。

細柳耳力敏銳,她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不由想起懷中的那枚銀葉,昨日田埂上,陸雨梧才以銀葉相托,請她尋周家小姐。

她忽然覺得,自她下汀州之日始,周家便被人反覆提及。

“細柳,”

簾內的老山主喚她,“聽聞五皇子要審侯之敬,到時你去聽聽,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麽。”

“是。”

細柳垂首。

老山主咳嗽幾聲,嘆了口氣:“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事到如今,他們都在擇道而行,那咱們如今也該擇一條道走了,你下山去吧,屆時自然有人告訴你該怎麽做。”

出了龍像洞,細柳還沒走進甬道,便聽身後一道聲音:“細柳。”

她轉身只見幾名女弟子提燈簇擁著玉海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