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Jungle(第3/4頁)
明知如此,但她還是驚到了。
踏進去之前,葉伏秋停在門口,猶豫了很久。
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接受裏面的東西。
躊躇數十秒,她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暗室沒有窗子,只有常年點亮的昏黃燈光,偌大的空間沒有任何擺設,只有一面貼滿了畫像和各種信息的墻。
葉伏秋站在高墻之下,被壓迫著,仰視著這些,動搖的目光隨情緒一點點發生裂變。
是她的爸爸。
是他。
葉伏秋的眼淚決堤而出。
祁醒提筆的時候已經忘了她爸爸的長相,所以這些畫像的五官並不是很相仿,但是。
眼神。
他只畫對了眼神。
葉伏秋猛地捂住嘴,任由眼淚雨下,渾身都在發抖。
這樣敦厚又透徹的眼神,只有爸爸才有。
陳私助講述給她的,關於祁醒在山裏完整的經歷,此刻如雷貫耳般再次響起,在這空蕩蕩的房間裏,回聲不斷的,瘋狂地亂撞著,吵得她頭痛欲裂。
【告訴我你的夢裏都有什麽,這樣以後,我就能跟你一起疼。】
過去對祁醒說的話,此刻靈驗。
葉伏秋捂著腫脹的太陽穴緩緩蹲下,膝蓋磕在地面,喉管劇烈收緊,喘不上氣。
祁醒告訴她的不過是皮毛,真正重要,也真正絕望的部分,她從不知曉。
葉伏秋哽咽到最後難以控制地哭出了聲音,像失去了語言功能的悲慟病人,各種復雜的情緒在身體裏對撞。
她與祁醒的經歷共同疼痛。
也無奈可悲於父親與他,難以磨滅的糾葛。
一側是火海,一側是冰川,冰火兩重死亡困題向她同時壓來。
她找不到出路。
就在這時。
“秋秋。”
葉伏秋心尖一顫,猛地偏頭。
對上暗室門口,祁醒的滿眼意外。
她通紅的眼眶與抽噎的嗓音,瞬間告訴了他所有。
祁醒立刻反應過來,大步走進去,到墻邊蠻力地扯掉一張張畫像與信息,那些曾經被他認真對待的紙張此刻以一聲清脆的撕裂告終。
他略顯倉促的背影,徹底擊潰了葉伏秋的心底最後一絲不舍。
葉伏秋哭著爬起來,去攔截他的動作:“別撕了,別撕了!”
她眼淚朦朧,搶著他懷裏的那些爛紙,心碎得千百片。
祁醒放棄爭執,抓住她的手腕,嚴厲告誡:“葉伏秋,什麽都別聽,什麽都別信。”
他故意的兇勁早已被葉伏秋識破,她簌簌落了淚,擡頭看他,嗓音委屈又悲哀:“祁醒……你還想騙我……到什麽時候。”
“你看看。”葉伏秋擼起他的袖口,讓那些被他藏住的新舊傷痕全都公之於眾,“你看看!你還要傷害自己到什麽時候?!”
祁醒眼神暗深,喉結下壓,繃著幾欲崩潰的情緒。
“對不起。”葉伏秋在昏黃燈光下滑落的淚珠,像下墜的星星,“我替他跟你說對不起……”
祁醒咬重語氣:“葉伏秋!”
“誰讓你說這些了!?”
“對不起,我爸爸,他。”指腹感受著他剛剛新生的結痂,那麽粗糙,那麽脆弱,她每一句話都像浸透了苦水:“他已經成了植物人,他的報應,已經來過了……”
聽見她這麽形容她最喜歡的父親,祁醒不忍,把她拉到身前,語氣低輕:“別說了,秋秋,別再說。”
“他已經不能站起來彌補你什麽了,”葉伏秋懇求他:“你有什麽氣,有什麽恨,就撒在我身上吧,行不行?”
“他隨時都可能會走,所以,我替他,行不行。”
祁醒能感知到她想說什麽,想做什麽,一種洇濕的恐懼襲來,他拉過她來緊緊抱住。
兩人在這殘酷又瘆人的肖像墻下擁抱,像一個正在墜落卻不願順遂命運碎掉的瓷器。
他的嗓音也變了味道,很低,尾音有些不穩,貼在她耳畔。
“秋秋,這沒什麽可糾結的,本來就是我和別人的事兒。”
“一切交給我,忘了這些,好麽。”
“我有你,其他的都無所謂了,我什麽都可以放下。”祁醒摟著她不肯放松半分,憐惜到卑微:“別離開我。”
“我只要你。”
葉伏秋撫著他瘦了好多的背,淌著無聲的淚,小幅度地搖頭。
祁醒,別這樣。
順遂你的本心,別再因為我傷害自己了。
“祁醒……”她哽咽著,話語卻不曾猶豫,抱著他,卻說著推開他的話:“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你放下仇恨。”
“不要忘記,不要接受,不要放下……”
“只有你自己,能拯救你自己,不是嗎?”
她哭腔再度擴大,想起那些珍貴的回憶,和他的過往,痛恨這又美妙又殘忍的宿命。
“不是你教我的嗎……恨什麽,才能靠什麽活下去……”
“祁醒,”葉伏秋劇烈呼吸著,哭得眼睛都快幹涸,肝腸寸斷:“我想你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