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要他了

美人生香,被風吹散。

謝星珩心間的漣漪,隨著江知與走遠,緩緩歸於平靜。

作為豐州三巨頭之首,江家明面上的事非常好打聽。

江老爺是江家老大,成親最晚,只有一個獨哥兒江知與。

江知與是豐州出了名的美人,自十五歲能說親起,家裏的門檻兒都讓媒婆踏破了。

豐州兒郎千求萬求,江家舍不得嫁。

就是知縣家的公子,也托了官媒說親,沒成。

時日久了,豐州百姓都見怪不怪了,知道江家三老爺另有安排,都等著看他最後能嫁到什麽人家。

對謝星珩來說,江知與是他現在求不起的人。

文藝點,那是天上的月亮。

他撈不著。

來喜瞅著他臉色,斟酌著用詞,想完成家主的囑托,又怕露餡兒。

“那是我家小少爺。”

謝星珩點頭:“我知道。”

來喜看著他。謝星珩眼神幹幹凈凈,讓他想假意聊八卦都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只得作罷。

“張鏢師家的宅子沒有租出去的想法,小少爺去說,他就會給你住一住。”

謝星珩發現這小廝怪衷心的。

生怕他不承情,當這是一件順手小事,理所應當的受了。

“我知道了,多謝提醒。”

謝星珩的行事準則是得一分還十分。

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

誰對他壞,他就對誰壞。

道德標準靈活,遇強則強。

有債必還,有恩必報。

日子還長,慢慢來。

不過半刻鐘,張鏢師就從院裏出來。

也是個高壯漢子,上身一件短褂敞著胸襟,七分褲褲腰被布帶綁著,穿著雙很時髦的草編涼鞋,搖著蒲扇。

他打量了謝星珩兩眼,先報了價:“一年六兩銀子,小少爺給你作保,我就四個月一收,你一次給二兩銀子。”

謝星珩今天看了幾處,沒定下來的主要原因就是價格太貴。

只是租賃,最低都要八兩,還是跟主家合住,分他們兩間小耳房,公共區更是沒有,做飯洗澡都是問題。

其他好一些的,都是十兩起步。

謝星珩有原身記憶,與之對比,發現豐州的房價比楓江高了三成,可能是近期多了難民的緣故。

他昨天賣書的銀子,花在了開路、看病上。今天賣書的銀子,除卻租金,還有後續抓藥過日子的本金,超預期的話,他家就揭不開鍋了。

這個價在他接受範圍內,還能分期,壓力驟降。

“不知房子多大?現在住了幾口人?”謝星珩問。

張鏢師看他神色,知道這價格出得起,挪步出來,帶他去巷尾的小宅院看。

很小的四方院,主屋正對著院門,堂屋與主臥相連,另一側是小廚房。

院子裏挖了井,有一塊小菜園,現在結藤長著一顆顆青皮地瓜。

左右兩間耳房,一房間,一柴房。

院子裏鋪了黃沙碎石,走路不怕滑。

除了菜園,其他地方都沒人氣。

各處收拾齊整,看得出還有人常來打掃。

張鏢師說他家兩個兒子都娶媳婦了,這邊太小住不開,他喜歡熱鬧,置換了大宅子,這處小的舍不得賣。

“要不是小魚兒來說,我還不想租出去。”

別把他院子糟蹋了。

小魚兒?

這是江知與的小名?

怎麽不叫花無缺。

謝星珩拱手道謝,垂首遮掩唇角笑意。

井是活井,房頂不漏水,房裏盤炕,不需要修繕。添置被褥鍋碗,買幾件舊家具,就能直接入住了。

要采購的東西,江家鋪子裏大半都有,來喜讓謝星珩回去列個單子,“明日我帶你去我們家雜貨鋪瞧瞧。”

這也是江承海的意思。

說得天花亂墜,不如直接給點實惠。

看看謝星珩在錢財面前定力如何。

謝星珩給了二兩銀子定下宅院,跟張鏢師進鏢局寫契書。

他沒看見江知與,可能早走了。

契書在來喜的捧場誇贊下,是謝星珩主筆寫的。

他硬筆毛筆都練過,和原身的筆跡有出入,不如原身專攻的館閣體飽滿圓潤。他筆鋒舒逸,看似飄忽無骨,實則力透紙背。

張鏢師叫來賬房幫忙看,確認無誤,摁了指印。

太陽西落,街上余光融融,不需再繞小路遮蔭。

從鏢局前門出來,謝星珩遙遙看見了聞鶴書齋,正是他昨天進城的第一個坐標點。

到這地方,他就認識路了,不用來喜再帶路。

他又給來喜三錢賞銀。

來喜推拒數次,硬是不要。

“我受老爺囑托,哪能再收你的賞錢?”

謝星珩說:“大熱的天,你跟著我從早跑到晚,衣裳都汗濕了,我哪能不記你的好?這也不是什麽賞錢,給你拿去買茶喝。”

來喜驚訝。

這書生真懂行啊。

他們家四處送孝敬的時候,都是自貶,什麽不值錢的小玩意兒、沒多好的禮、區區幾兩碎銀……說來說去,就是給主子們賞玩的小東西,或是買茶買酒喝,盼著收下,成全他們一片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