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好大的官威啊

謝星珩兩世為人,沒見過這陣仗。

他沒繃住,上上下下把賀管事打量個遍。

穿著一身靛青綾箭袍,帶著小冠,束腿戴護腕,一雙白底黑面布鞋,腰挎一只皮水囊,懷裏鼓鼓。

額寬臉小下巴尖,眼睛卻大得很,像耗子擬人。

腿邊有個竹編箱子,這讓謝星珩略挑了下眉——行李箱?

這麽早就有了啊。

他不客氣,謝星珩也懶得給他臉,越過他,坐至主位,後靠椅背,兩腿外放,手臂搭在扶手上,半分坐相也沒,還用上了看垃圾的眼神。

“賀管事是吧,我有個問題想請教。”

賀管事大名賀成功,往來豐州多年,從未被這種態度對待過,當即皺了眉,神態更是不耐。

“你說。”

謝星珩勾唇,眸光冷意漣漣:“請問你是以京都江大人的名義來的,還是以豐州江家三老爺的名義來的?”

賀成功心裏一緊,氣勢不退,他也大馬金刀的坐下,扯了張椅子,正對著謝星珩坐。

“是江大人又怎樣,是江三老爺又怎樣?”

“以江大人的名義,那便是官欺民夫,強搶民家哥兒,破壞現有姻緣,不顧父母之命,罔顧大啟律法,棒打鴛鴦,強娶強配,好大的官威啊。”

賀成功大怒,猛地起身朝謝星珩走來。

謝星珩眼神逼視:“若是三老爺讓你來的,那你便是奴大欺主。拜訪你主子的大哥家,還把自己當貴客降臨。我倒要問問,這是三老爺授意,還是你這刁奴蓄意挑撥他們兄弟感情?”

賀成功硬生生止步,鐵青著一張臉,眼神露臉兇相,拱手時還上翻著眼皮直直盯著謝星珩看。

“此行著急,是我唐突了。”

他三天前就到了豐州縣,來的時候,滿城都在議論江家招婿的事。

那個破命格擋煞的說法,他自是不信,立馬給京都寫了信。

等京都回信最少要半個月,而江承湖讓他六月前把江知與帶去京都。

他思慮兩天,打聽清楚了江家贅婿的消息。

難民出身,頗有才貌,沒背景,親族也寡。這才決定上門賭一賭。

一心科舉的窮書生,心裏自有一番傲氣,有機會和離,那不得趕緊走?

都入贅江家了,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江家三老爺是京官。哪敢跟他主子作對?

賀成功心思急轉,心說:或許是我的態度刺了他心窩,好好說試試。

“確實是我家老爺給江小公子說了一門頂好的親事,我家老爺早年許諾過,最次也要給小公子找個舉人,如今他年歲到了,我家老爺履約。沒想到他先招婿了,卑職這才著急……”

卑職……

姓賀的也有職位?

他聽出來意思了。

他才是個秀才,連最低擇婿標準都未達到。

現在趕著時間走禮,他若識趣,寫下和離書,便不跟他一般計較。

否則,就要回京稟告,看他能不能承受三老爺的怒火。

謝星珩點頭,臉上春風卷寒潮,一下笑開了。

“那三叔的親筆信有嗎?婚配誰家兒郎?可有婚書?他年歲幾何,現如今讀了什麽書,有功名還是在當差?你說急著走禮過門,禮帶了嗎?禮單在哪裏?接親隊又在哪裏?我嶽父還在京都,他為何沒跟你一起過來?”

這一串問題,問得賀成功表情再次冷下來。

五品官在京都也算個體面人,可江家只有江老三一個獨苗苗當官。

所謂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江老三已經非常努力的維系同年之宜,可著勁兒巴結恩師,也確實向上爬了。

可朝堂像一張巨大的網,他只是其中一只頗為勤奮的小蜘蛛罷了。

天有陰雲他不知,天有晴雨他也不知。正月裏吃了個大虧後,他就在走關系,想跟宮裏搭上線。

送錢送物都如石沉大海,好不容易搭上了太後身邊得寵的老公公的線,別人送兩丫頭給截了胡。

江老三氣得不行,也動了心思。

原想當搜羅美人,聽他家五哥兒說外人不如自家人好。

自家孩子他舍不得,也都沒有江知與絕色。數月裏,多翻聯絡,只差送人過府,這事兒就成了。

江家太爺、太太偏疼他,他演了個苦肉計,把自家孩兒一頓貶低,左也是為了家族,右也是為了耀祖。

還放了狠話:“我好了,家裏都好了。我若不好,家裏誰不被牽累?大哥家孩子少,我難道就忍心惦記他家獨哥兒?可小魚那模樣,除了他還有誰?大不了我給大哥賠禮道歉,給他送幾個好生養的侍妾,讓他有兒子養老。”

一下把本就偏心的爹娘說服了。

他們早八百年就想給老大房裏塞人了。

誰還管江知與同不同意。

江承海也鬧不開——爹娘壓著,他敢鬧試試。

沉默間,謝星珩笑意漸淡,在賀成功雷區蹦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