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是你爹

外面冷,江知與叫他們進屋說。

到了裏間,江知與拿出上了鎖的木盒,找到來喜的身契。

來喜十歲時被買進府,至今已有十年,他無親無故,離了府就沒有了去處。

早幾年不懂事,常跟其他小廝吃酒,後邊才開始攢銀子,家底很薄,拿出去只夠修個小房子或者買幾畝薄田,二者兼得很難。

他拿到賣身契以後,先是不敢置信的錯愕,然後是一陣狂喜,過後則是帶著恐懼與迷茫的不安。

離開江家,他不知道還能去哪裏。

在京都數月,來喜各處周到,也很有眼力勁兒,人機靈,還會來事,江知與對他很滿意。

此次返鄉,來喜也承擔了一定風險。給他的待遇就越發優厚。

江知與說:“你到了歲數,我能做主給你說一門親事。他們出府,我都給了活計,出去能養家糊口。你是家裏老人,我會另添一筆安家費。看你想在縣裏哪家鋪面裏當差,還是去農莊裏,找王管家,跟老熟人們在一塊兒。”

這是極好的安排了。

來喜跟著主家出門,也和別府的小廝聊過天,知道別家主子少有放人的,買來以後就近指婚,奴才配奴才,再生一窩家生子,這樣就有用不完的家奴。

仁善一些的,還了賣身契,添一份月錢,便算圓了主仆之誼。

來喜心頭大受震動,升平也聽得心頭火熱。

好好當差,主家會放人,還是安排好後路的放人。

爹娘也不過如此了。給差事、拿月錢,能安家,還說親。

來喜先前感到委屈時,只紅了眼。這話聽完,就哭得稀裏嘩啦。

也是情緒上頭,他說他不走,還要伺候他們一輩子。

說的傻話。

江知與指指銅爐:“把你賣身契燒了吧,院裏沒留空房,你今晚在客院歇息。你跟何鏢頭夫夫熟悉,不必拘束。留你在府上歇三天,三天過後,你來回話。”

家裏還沒指定管家。管家管理府上瑣事,是家仆與主君之間的橋梁。府上人情往來,最先經手的就是管家。

叫牙子送人來挑,有經驗的,他們不敢要。

沒經驗的,又難當大任。

江知與跟爹爹聊過,把這空缺暫時延遲,等著來喜回家,看看他的意願。

會升職當管家的事,不告訴來喜,免得讓他為難。能當良民,誰又願意做家奴?

這也算一層考驗,來喜是他們信得過的人,這回願意留下,江知與同樣給他自由身。

就像以前的王管家,在家裏當差,但沒有賣身。

來喜叩頭謝恩,走的時候,看著這座翻修後,陌生裏帶著熟悉的小院,泣不成聲。

何鏢頭夫夫在府上住,作為主家,也是熟人,江知與跟謝星珩換了雙幹爽的鞋子,衣服減減,輕便出行,去主院那邊共進晚餐。

正事中午說完了,晚飯聊的都是家常。

說說什麽食材怎麽做是什麽滋味,又講哪年哪次因某事吃到了什麽東西,倍感難忘。

還有一些“年輕”時的事。講的他們兄弟早年一起押鏢的趣事。

江承海聽了嘎嘎樂。

闖蕩江湖久了,什麽事都能遇見。

說起這個,他極為懷念。

話繞回來,又說起夫郎生孩子。是關心陳冬。

何書文說:“你們聽郎中的,也不能全聽。多找幾個經驗豐富的穩婆,上門摸摸肚子,有的小孩藏得深,先天體弱,郎中摸不出來。肚子這麽大,他早早知道不能補太過,怎麽可能是吃出來的?”

謝星珩沒當過爹,社會經驗豐富,產科知識屬於盲區。他做事講究效率,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對郎中說的話,沒做懷疑。

這樣一聽,深感有理。

何書文又講他們老家的事,“生完一個,穩婆抱著孩子都出去報喜了,裏頭屋裏,那媳婦又生了一個。”

謝星珩:“……”

生孩子也是玄學。

飯後,各回各院,洗洗睡。

夜裏宵禁,再難出去。

江知與跟謝星珩睡不著,都記掛著陳冬的胎。

怕他突然發作,家裏沒做準備,應付不來。

也怕請了穩婆來摸肚子,摸完確認只有一個娃。

謝星珩希望是兩個,孩子體弱能補,總好過把母體撐破。

江知與擔憂的同時,又聯想到自身,夜裏睡覺不自覺摸肚子,對懷崽的事,期待又恐懼。

謝星珩抱抱他:“我們不要孩子,反正家裏也沒有皇位要繼承。”

謝星珩是來自現代的同性戀,現代的男人是不能懷孕生子的,他就沒想過他會有孩子。說這話是真心的。

江知與被他嚇到,讓他別亂說話。

在豐州老家,夫夫倆躺被窩裏,他都怕謝星珩這張嘴招惹禍事。

謝星珩只是笑。

江知與生動一瞬的表情,在沉默間,慢慢淡化,有些憂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