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赫連洲倍感疑惑:“你到底想要我怎麽說話?像蕭總管那樣?”

林羨玉悶聲說:“反正我爹爹和娘親不會像你那樣兇我。”

“我為何要和你爹娘相比?”

林羨玉忽然愣住,琢磨了一下,才發覺自己的想法真的有點奇怪。他和赫連洲相識至今還不足一月,讓他用一個月的時間去接納一個陌生人,他也是做不到的。

他為什麽總拿赫連洲和他爹娘相比?

“因為……”林羨玉撇了撇嘴,說:“我在這裏只認識你。”

他擡頭看向赫連洲:“蕭總管和納雷將軍也很好,可他們都聽命於你,你如果對我不好,我就會很可憐。”他又扮出那副委屈模樣。

赫連洲搞不懂什麽叫“對他好”,他對林羨玉還不夠好嗎?烏力罕比林羨玉還小三歲,自幼就要忍受他的不近人情和疾言厲色,哪怕責罰再嚴,也不敢駁一句,掉一滴眼淚。

怎麽就林羨玉這樣嬌貴?

“你到底想要什麽?”

林羨玉轉身扒在浴桶邊,問:“難道我今天做錯了嗎?我真的給你惹麻煩了嗎?”

“沒有。”赫連洲說完才反應過來,也許林羨玉只是想要一句誇獎,他說:“你做得沒有錯,救人及時,還問出了他的身份,很好。”

林羨玉的嘴角一點點上揚。

原來他真的只是需要一句誇獎。

“只是最近一段時間都城不太平,你現在最需要做的,是藏好自己的身份,萬事都要放在你自己的安危之後,切不能莽撞。”

林羨玉聽赫連洲說話就像聽夫子訓話,歪著腦袋,說:“知道了,知道了。”

赫連洲一看便知他沒聽進去。

林羨玉每天都莫名其妙地生氣,又莫名其妙地消氣,他朝赫連洲伸出手,把指尖上的水珠彈到赫連洲身上。赫連洲作勢要把手裏包著死蜘蛛的帕子扔進林羨玉的浴桶裏,林羨玉嚇得驚聲尖叫,捧著一瓢水就往赫連洲身上澆,把赫連洲腰間的一截錦袍全澆濕了。

林羨玉怕赫連洲生氣,連忙躲進水裏。

不一會兒,水面冒起一串泡泡,林羨玉又探出頭來,長發貼在肩上,襯得皮膚更白。

赫連洲嫌他幼稚,轉身準備離開。

前院裏,烏力罕有急事要稟報赫連洲,問了蕭總管,蕭總管說王爺在後院,他連忙跑向後院,經過庖房時路過拎著木桶的阿南,阿南怕烏力罕看出林羨玉的身份,連忙大喊:“你要去哪裏?殿下正在沐浴,你不能去!”

烏力罕沒理他。

阿南怕林羨玉身份暴露,連水桶都顧不上了,沖上去扯住烏力罕的衣服,烏力罕怒道:“我找王爺!有急事!”

“有急事也不能去後院。”

兩個人幾乎纏鬥在一起,阿南死死攥著烏力罕的衣裳,烏力罕想動手又忍住,兩個人互相扭送著到了林羨玉的房門口。還沒敲門傳告,赫連洲忽然從裏面開門出來。

烏力罕和阿南的目光同時從赫連洲的臉,下落到他腰間的那攤水漬上。

他身後還有裊裊熱氣,以及林羨玉浴桶裏散發出來的茉莉澡豆的香味。

兩人同時僵住,臉色各異,阿南驚嚇烏力罕悲愴,兩人齊齊痛喊:“王爺!”

赫連洲:“……”

他板著臉走出來,對阿南說:“讓蕭總管拿些防蟲的藥粉來,撒在房間的角落。”

“啊?”阿南怔了怔,搗蒜般點頭。

赫連洲穿過回廊,往堂屋的方向走,烏力罕連忙追上去,“王爺,您怎麽從公主房裏出來了,是不是她故意——”

赫連洲神色嚴肅:“什麽急事?”

烏力罕立即匯報道:“是納雷,他帶著桑宗出城時遇到了麻煩,王爺,還請您去一趟。”

赫連洲回屋換了身衣裳,便和烏力罕一同奔向城門口。到那邊時,納雷正和看守城門的校尉爭執不下。納雷揚聲說:“什麽災民?這是我府裏的小廝,王爺遣我回一趟西帳營,我帶他一起,有什麽問題?你憑何攔我?”

校尉自知理虧,但不能不攔。

納雷將換了一身幹凈衣裳的桑宗拉到身後,正說著,赫連洲策馬趕來。

一行人當即跪下行禮。

赫連洲走到校尉面前,校尉不敢起身,顫聲說:“王、王爺金安。”

“為何不放?”

校尉說:“此人有偷盜的嫌疑,要帶回府衙審問。”

桑宗兩手握拳,憤恨難忍。

“本王保他。”

“王爺!”

“將本王的話轉告府尹,就說,今日本王保他出城,若他真犯了偷盜之罪,證據確鑿,本王會親自帶他回府衙領罪受罰。”

校尉思量再三,沒了法子,只能朝門吏擺了下手,大門朝兩邊打開。

赫連洲躍身上馬,納雷和桑宗緊隨其後。

出了城門,不到二裏地,便看到一處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地,哀嚎不絕,入目一片灰暗,桑宗說:“那都是渡馬洲的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