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赫連洲微微轉頭, 臉頰就貼著林羨玉的耳朵,他這才發現林羨玉從耳根到耳尖都是滾燙的。

林羨玉很少害羞,偶爾兩次臉紅都是因為提到了“心上人”, 這次是為什麽?

剛剛的親密又是為了什麽?

也許是怕嚇著林羨玉, 又或是太貪戀此刻的親密,赫連洲沒有多問, 他只是一手托著林羨玉的屁股,一只手去整理林羨玉亂糟糟的衣衫, 然後問:“餓不餓?”

林羨玉把臉埋在赫連洲的肩頭, 悶悶地“嗯”了一聲。

赫連洲便抱著他走到土坡上, 放在阿南準備好的食盒旁邊。

阿南特意準備了林羨玉喜歡的乳餅, 還有從都城帶過來的甜瓜。林羨玉咬了一口,甜瓜的汁水滑入喉中, 但他的心裏依舊苦澀,始終開心不起來。他低聲說:“我害了阿如婭和達魯,他們再也不能來北境賣貂肉了, 還會因為和懷陵王妃過分親近,而被斡楚人排擠。”

“我已經派人去保護他們了。”

林羨玉倏然擡起頭。

赫連洲看著遠方的落日, 繼續說:“他們那個村子確實貧苦,等斡楚歸降之後,我會向朝廷申請, 派遣專門的官員去引水抗旱,減免稅負, 盡量緩解他們的困難。”

“你……你已經在思考勸降斡楚之後的事了嗎?”林羨玉有些驚訝。

他一直以為赫連洲這幾天在為勸降一事頭疼不已,可現在看來, 赫連洲並不緊張?

赫連洲低頭望向他,挑了下眉, 淡笑著問:“你覺得我不可以?”

這話全然不像是赫連洲會說出來的話,有幾分傲氣,又有幾分幼稚的孩子氣。

落日余暉映在赫連洲的臉上,柔化了赫連洲棱角分明的側臉,就連他眉毛上的疤痕都顯得沒那麽可怖。林羨玉第一次覺得赫連洲的相貌其實稱得上英俊,雖然他的英俊和京城中那些白衣飄飄的世家公子截然不同。

他的眉眼深邃而淩厲,輪廓硬朗,像他紅纓槍上的鏨金狼頭一樣英武。

林羨玉一動不動,看得有些呆。

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大概是生病了,得了怪疾,不然怎麽會跳得這樣快?

他幾乎不敢對上赫連洲的目光,只是錯開眼神,伸出手,在赫連洲的頭頂抓了抓,嘟囔著:“又被小鬼附身了嗎?”

赫連洲卻忽然低頭靠近他,鼻尖將將就要碰到林羨玉的鼻尖,林羨玉嚇得差點兒從土坡跌下去。

很是狼狽,又無措。

他背對著赫連洲坐下,抱著自己的膝蓋,悶聲說:“你真的被奇奇怪怪的小鬼附身了。”

赫連洲好整以暇地問:“你不是福星嗎?不能幫我驅鬼?”

“不能。”林羨玉把臉埋在膝頭,“我不是福星了,我是災星。”

“明天我會從賬上撥出五十具木架、兩百匹毛氈,再派三十個人給你,他們會幫你搭建好榷場,地點就定在原來的官榷和脫塘鄉之間的寬闊地帶,你明天和納雷一起去監工吧。”

林羨玉怔怔地坐著。

直到赫連洲問他:“乳餅還吃不吃了?再不吃就硬了。”

下一刻,林羨玉轉過身闖入赫連洲的懷中,幾乎要把自己嵌進赫連洲的身體裏,他嗚咽著問:“為什麽相信我呢?我明明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會吃喝玩樂,是京城裏有名的繡花枕頭。我聽了旁人一句話就沖過來幫你,實際上全是搗亂,連訴狀都不會寫就要拉著達魯去府衙……明明我到現在都沒有做對過任何事情,你為什麽相信我呢?”

赫連洲摸了摸他的頭發,說:“是人心太險惡,不是你做錯了。”

林羨玉只覺得一陣鼻酸。

“我說過我會讓你風風光光地回祁國,但是回到祁國之後,你還是要有能力保護好自己。你的父親只是承襲了一個虛職,沒有實權,你又知曉皇帝的罪行,回京之後,免不了一些明槍暗箭。那時候我在北境鞭長莫及,也保護不了你,你只能自己保護自己,還要保護你的家人。在這裏吃些苦頭,見識些人心險惡,不是壞處。”

赫連洲低頭望向他,眼神溫和:“至於對與錯,我心裏有數,你要是真做錯了,我會及時糾正。到現在為止,你都不是在給我搗亂。”

林羨玉說不出心裏的感受,又酸又澀,像是喝了一杯尚未成熟的青梅搗成的汁水。

他嗡聲說:“你剛剛叫我玉兒。”

赫連洲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問他:“乳餅還吃不吃了?怎麽吃什麽都剩半口?”

林羨玉湊到他面前:“你剛剛在馬上叫我玉兒的,可不可以再叫一遍?”

“玉兒。”

林羨玉驟然睜大眼睛,隨後緊緊摟住赫連洲的脖子,“過幾年,等你軍務沒這麽繁忙的時候,你……你可不可以來祁國找我?”

“不行。”

林羨玉淚眼婆娑地望著他,滿眼都是央求,可赫連洲這次狠下心了,沒有繼續縱容,只把剩了一半的乳餅遞到林羨玉的嘴邊,“脫塘鄉的鄉民連糝米湯都喝不上,不許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