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林羨玉把臉埋在赫連洲的肩頭。

赫連洲總在他最危急的時刻出現, 救他於水火之中,原本瀕臨絕望的心再一次復活,怦怦跳動, 恢復了生機。

“玉兒乖。”赫連洲輕聲安撫他。

一旁的太子陸啟面若死灰。

他早就在瑄王府裏安插了細作, 知道兩個皇子今夜要對恭遠侯府動手,明月高懸時, 他穩坐東宮,拿著價值連城的翡翠龍紋杯, 呷了一口茶, 坐山觀虎鬥。

過了今夜, 不管是陸譫還是陸瑄, 亦或是林羨玉,都成不了他的威脅。

誰知沒過多久, 城門忽然被人破開。

消息傳到東宮時,陸啟勃然大怒,摔了翡翠杯:“北境兵未免太猖狂了!竟敢破我京師大門, 禦林軍就位!”

可京師都統倉惶來報:殿下,破城門的不是北境軍, 是……是鄧大將軍!

陸啟愣在原地,“什麽?”

都統扶好頭上的紅纓戰盔,神色未定:“卑職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鄧大將軍竟殺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個人!”

“什麽人?”

“北、北境, 永觀帝。”

在陸啟故意掩蓋風聲的三個月裏,赫連洲也在掩蓋風聲, 暗中與鄧烽勾結。

陸啟始料未及,被鄧烽打了個措手不及, 鄧烽打著“平二王之亂”的名義沖進京城,陸啟無可奈何,只能配合,當夜他親率禦林軍奔赴恭遠侯府,當眾將陸譫和陸瑄抓獲。

赫連洲全程沒有出面。他先用滿鶻逼退鄧烽,又在皇室放松警惕時,轉而勾結鄧烽,不知他以何種利益誘惑,竟讓不可一世的鄧烽為他所用,成了他的擋箭牌。

至此,陸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他若不服,便是支持陸譫和陸瑄夜襲恭遠侯府,他不能、也不願擔這個責任。

月色涼如水,一場惡戰剛剛結束,空氣中還飄散著些縷危險的血腥味,赫連洲低頭耐心地安撫好林羨玉的情緒,等林羨玉緩過來,他才起身望向陸啟:“太子有何表態?”

陸啟身形微晃,完全被壓制住。

他之前從未和赫連洲正面交鋒過,只知道赫連洲還是懷陵王的時候就勇猛無比,十幾年前橫空出世,一舉逆轉北境的長久頹勢。

赫連洲上位之後頒布了許多政令,幾乎都是惠民利民、甚至不惜犧牲赫連氏的利益——為了開墾田土,赫連洲查抄了許多親王之前侵占的田地,交還給百姓——陸啟起初聽聞時,只覺得可笑,赫連洲若繼續下去,只會因小失大,農戶和牧民最是愚昧無知的,對他們好,他們也不知感恩,然而一再損害貴族的利益,卻會動搖朝綱,使得諸侯異動,皇位不穩。

他本以為赫連洲遲早自取滅亡。

誰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赫連洲竟勾連鄧烽,破開了祁國的國門。

陸啟顫聲道:“傳本宮口諭——”

常侍立即走了上來。

“皇子陸瑄、陸譫,為己謀私,戕害北境皇後,破壞兩國邦交,依律當處以斬刑,現羈押進刑部大牢,擇日受審。”

陸啟閉上雙眼,強忍住憤恨。

聽到“斬刑”二字,林羨玉睫毛微抖。

扶京哥哥……

赫連洲道:“朕為護皇後周全,隨鄧大將軍前來,如今暴亂平息,侯府外的殘局還請太子收拾幹凈,以免驚擾了皇後。”

“這是自然,”太子立即說:“陸瑄和陸譫被私欲沖昏了頭,做出這等事,實在令皇室汗顏,我替他們向皇後娘娘道歉。”

林羨玉偏過頭去。

太子訕然退下。

他命人綁了陸譫和陸瑄,押送回刑部,其余兵將皆囚於城南大牢。

烏力罕受了點小傷,隨意包紮了兩下,在府外清點完傷亡人數。

至此,今夜的暴亂才落下帷幕。

赫連洲回過身,朝著林羨玉微微一笑,林羨玉又撲了上來,剛要掉眼淚,又想起爹娘,連忙對著地窖口喊:“爹爹,娘親,外面已經安全了。”

很快,家仆們扶著林守言和範文瑛走出來,林守言見到赫連洲時一愣,他雖然從未見過赫連洲,最多只是聽說過懷陵王無往不勝的事跡,但只需一眼,他便可確認:此人就是永觀帝赫連洲。

是他兒子的夫婿。

赫連洲穿著一身繡金的龍紋錦袍,衣擺上那抹若隱若見的騰雲升龍紋,在暗夜中顯得尤其華貴,他長身而立,朝階下的人擡了擡手,便陸續有燈籠亮起,將灰蒙蒙的地窖映照得十分亮堂。

林守言和範文瑛還沒從方才的兵戎相見中緩過神來,又猛然見到赫連洲,心中懼怕又難堪,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還是赫連洲先向他們屈身行禮。

“小婿見過嶽父、嶽母。”

林羨玉在一旁聽著,忽然有點害羞,揪了揪赫連洲的衣擺,說:“不要說嶽父嶽母,我又不是姑娘家。”

赫連洲眉梢微挑,笑著問:“那我該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