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丹若花神(第2/3頁)
問藥愣愣的點頭。
狄姜又道:“曾有《婢女詩》中道:赤腳蓬頭年復年,青春漸漸忙中過,汲水昏隨虎隊行,擡薪曉踏雞聲破,事冗日長半饑餓,夜績五更身上衣,打掃堂前猶未了,房中又喚抱孩兒,足以想見為奴婢者的不易。”
問藥翻了個白眼,道:“柳枝是公主的貼身婢女,從小到大生活優渥,哪裏有尋常婢子那般辛苦?”
“話不能這樣說,宮女的婢子大多是官婢,處境怕是比私婢更為艱難。宮女不許塗胭脂,不許穿紅帶紫,就連日常衣物也只許著素色質樸的衣裳,就連睡覺,也受到限制,不許仰面朝天,不許劈開腿,這些都是沖撞神靈的姿勢,視為不吉利。陪嫁婢女多作媵女,地位比通房丫頭高不了多少,且限制頗多,更加不自由。”
“那又如何?當年若不是她誤了昭和公主的春風,今日便不會被秋風所誤,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問藥冷笑,道:“況且這世有婢女千千萬,您救得過來麽?”
“見不到的不去想,見到了,那我就來吹散這一抹誤人的秋風罷。”狄姜淡淡一笑,拈來百玉筆,在簿子上添上了柳枝的名諱,她的生平事跡便躍然紙上。
“您想怎樣做?”問藥蹙眉。
“我只是給了她一個機會,吹散籠罩在柳枝身邊的陰霾。”
“什麽機會?”
“突厥人血氣重,沒有中原那麽多的規矩,可一旦讓他們看見超過自己認知的事情,恐懼便會在心中滋生蔓延,最終吞噬他的身體和靈魂,我便是給了她這樣一個機會。”
問藥以為狄姜說的是柳枝,可是非也。
狄姜嘴裏說的‘她’,狄姜卻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第二日,突厥可汗的高燒褪去,卻開始巨烈的咳嗽起來。咳得心肺俱裂,直到口吐鮮血仍不能停止。
當天深夜,一縷白色的煙霧纏繞著血線飄飄蕩蕩,到了百裏之外,狄姜的帳裏。
“白月多謝姑娘相助,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請受白月一拜。”
空氣裏飄來一縷嘆息聲,狄姜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隨著聲音的消散,一紅一白的兩道光暈也跟著消失不見。
狄姜始才知道,原來這位柔然來的和親公主的名字,叫白月。
在這一刻,在高闕城的城樓正中掛著的頭顱上,白月一雙瞪得渾圓的死不瞑目的眸子,終於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桀舜可汗,薨。
享年五十四歲。
……
兩日後,桀舜可汗薨逝的消息傳來,武瑞安龍茗皆大驚,想遊說突厥接回柳枝,剛想返回,卻又接到突厥人快馬加鞭送來國書,國書上言:桀舜可汗薨,舒曼王子不日繼位,將重新舉行大婚典禮,仍尊昭和公主武婧儀為王後,突厥唯一的王後。
眾人得了消息,皆面面相覷。腦海裏不自覺便浮現出舒曼王子瀟灑俊逸的面龐,柳枝若能與他舉案齊眉,伉儷情深,或許還真是一段佳話了。
當武婧儀從病中轉醒,得知此事之後,第一反應竟不是開心。
“為什麽本宮的人生,為何幾次三番都要被一個婢子所執掌?”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隨即咬牙切齒道:“本宮的人生,兩次被她所左右,她以為自己是誰?她以為這樣做,本宮就會感激她嗎?”
武婧儀又道:“況她也不是為了救我,只不過,這樣做可以讓她心中好受一些,在龍茗那裏,或許也只有這樣,才能得到原諒。”
“說到底,她是為了她自己。我不會原諒她的。”
武婧儀激動不已,誓要回去高闕城,武瑞安勸說許久,仍是無法平復她的心情,最終,在她即將沖出帳篷時,武瑞安只得忍痛將她打暈,送回了床上。
龍茗和武瑞安深知武婧儀的性子,便是坐在帳中,商量了一晚上也沒有應對方法。
狄姜卻是不急,悠哉悠哉的聽他們討論了一整晚,最後,只悄悄在她的湯藥裏又加了一束‘忘憂草’。
翌日,等武婧儀再醒來時,她記憶便回到了十二歲,仍成天滿心歡喜“龍哥哥”“龍哥哥”的叫喚,只追著龍茗一人跑的時候。
她的記憶裏只剩下了最快樂的那一段日子。
“她怎麽變成了這幅模樣?”武瑞安疑惑,問狄姜。
狄姜聳肩,道:“或許是連日來受到的打擊太大,便忘記了那些痛苦的回憶,只剩下美好的記憶了。”
“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啊……”武瑞安無奈,卻終於放下了一顆心,只要武婧儀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她記得什麽不記得什麽,那又有什麽關系呢?
半月後,大軍翻越陰山,度過荒漠,回到關內之後,龍茗便交出了虎符,辭去了大將軍之位。
武瑞安接受了他的辭官,這一日晚間,第一次請他吃了一次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