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3頁)

霍蔚好像終於安心了,他輕握了握她的手腕,往她嘴裏塞了一塊奶糖,起身往回走,走到半途,轉頭望著她的後腦勺,道:“我的衣服在化妝間裏,你去取來穿,我再有假時陪你逛街,賠你的衣服。”

張思芮嘴裏含著出其不意的奶糖,口齒不清地笑:“你不要後悔,我要你賠一線大牌限量版,就是一件小背心抵我倆月工資的那種。”

霍蔚笑了笑,表示沒多大問題。

《非死即活》有些戲份需要清場,張思芮湊不到跟前,只能跟白多多去一旁溜達,聽她嘮些無傷大雅的八卦,但有些戲份就沒所謂清不清場了,白多多問她要不要看,她捧著一碗白米飯高頻率點頭。

兩人離開休息室來到拍攝現場,正趕上正式拍攝。由於是同期聲,整個現場格外寂靜,就連數十道呼吸聲都像是無端消弭了。

霍蔚摳著自己露膝的牛仔褲,面無表情地坐在一張大床的角落。他的“父親”由於再一次挪用犯罪集團的錢款替他擦屁股,終於被犯罪集團的首腦注意到了,首腦安排了一場車禍,悄無聲息地要了他的命。霍蔚此時剛剛知道“父親”喪命,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就在前一晚,他還在自己朋友面前信誓旦旦,他家老頭不可能不管他。

他的“女朋友”——他總是戲謔地叫她“小雀斑”,試圖安慰他,但那細長的手指剛剛落到他臉上,他就躲開了,她不及細思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腕,他回頭看著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然後突然卸了力道。

“我給你煮了面,你將就吃點,你不要怕,我一直陪著你的。”“小雀斑”溫柔地笑笑,有些違和強硬地再次輕觸了觸他的臉。

霍蔚不出聲兒,也沒再躲,只是跟著露出了笑意,但那笑意不似以前的開朗熱情,是陰霾的,結了霜茬的,他的眼底也紅了,並非以前做浪蕩公子時被極品酒色熏出來的紅,是被什麽粗糲的東西生生磨出來的紅。

“我就差把心剖出來給你了,”他望著她,突然一字一頓地說。

“你說什麽?”“小雀斑”愣住了。

霍蔚的眼神一瞬暴虐,他倏地翻身而起,卡著她的脖子“嘭”地把她壓到身下,在她驚疑不定的目光裏,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刀子:“你把他賣了怎麽還敢回來?你就真不怕我宰了你?”

“小雀斑”推了推眼鏡,竭力掩蓋慌亂。

“是誰跟你說什麽了?是誰挑撥離間?”

霍蔚收緊了手指,道:“你露出的破綻足夠多了,我除非是瞎,還需要人來挑撥離間?我早知你是個什麽東西,但你裝清純無辜,我就當是個情趣。”

“我喘不過氣了……咳咳咳……你聽我解釋……你松手。”

霍蔚沒有松手,他就著她的掙紮,低頭在她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她疼得一抖,他就倏地被取悅了:“果然,要這樣才有意思。”

“小雀斑”突然不動了,她呆呆看著他,像是不認識,道:“你不要後悔。”

他輕蔑道:“孫子後悔。”

霍蔚跟飾演“小雀斑”的周康都是專業演員,這場戲一遍就過了。張思芮在旁邊屏息看著,她說不出個什麽門道,只感覺演得是真好,比隔著屏幕看震撼十倍不止。兩個人的情緒轉換自然而且真實,張思芮就是從刑警的眼光去看,都挑不出什麽大的毛病。唯一的一點違和,就是霍蔚將周康摔在床上的時候,看得出來有輕微收力,但這也許也稱不上“違和”,霍蔚飾演的人即便在早期有點浪蕩、不著調、扶不上墻的意思,卻也是個君子,而且他很愛他的“小雀斑”,確實是掏心掏肺的那種,所以即便在盛怒的情況下,極大可能也會下意識地給予保護。

跟著拍攝的都是這個場景裏的戲份,只是通過用更改小物件的位置、更改光源、更改妝、發、衣服等手段來表示是不同的一天。張思芮站在沒人注意的角落裏默默注視著這兩個人感情的發展變化。顧大棲的導戲能力很強,只用幾個眼神和一些小動作就能隱晦地表達人物的各種隱性關系。比如霍蔚在這個“房間”裏“虐”了“女朋友”好幾次,但或通過眼底的赤紅、或通過眼神的瑟縮、或通過一瞬間的粗聲、或通過一些下意識的反應,你都能看得出他比她更難過,他比她損耗更多。比如“小雀斑”在這個房間裏不斷地掙紮,但或通過她眼神偶爾掠過他時輕微的停滯、或通過他忍不住施暴時她舍不得抓下去的手、或通過他摔門而去時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和一個慢動作回頭,你都能看得出她的歉疚在一點點減退,恨意在一點點滋生。

在大家稀稀拉拉的鼓掌聲裏,今天的拍攝就結束了,此時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四十。霍蔚離開鏡頭徑直往外走,走到一半,感覺有人趕上來了,他正要回頭去看,自己的手就被人抓住了。他愣了愣,轉頭看著張思芮,似乎這才想起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