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4/5頁)

最開始那幾天他把自己關在迎霜院不見人,後來終於出來,清理了一些人。她以為他就這樣放下了,卻沒有想到那只是開始。

是墜入深淵的開始。

就像好不容易從一個噩夢裏驚醒卻發現那一切不是夢。

他再次把自己關起來,每天靠酒度日。

喝到睡,醒來再繼續喝。

任她大喊大叫,面前的人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傾身,動作緩慢伸手,幾乎是趴著去撿倒在地上的酒壇子。

萬民敬仰的楚王殿下為了一口酒放下了所有傲氣。

那麽卑微,又那麽無助,沁寧心頭一梗,嗚咽出聲,往中間一擋,不讓他去撿。

哭喊,“別再喝了,就算你把自己喝死,阿梨也回不來了!”

說完聲音又弱下去,眼淚掉得更厲害了,“阿梨要是看到你這樣,她該會有多難過……”

“讓開。”聲音又沉又啞。

他終於跟她說了第一句話。

沁寧執拗地站著不動,在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裏一空,有人卸了她手裏的酒。

拿過去便不要命地灌。

酒灑出來,打濕了衣服,唯獨他抱在懷裏的那個木匣子沒有沾到半分。

沁寧這才看清他懷裏的東西,看到那匣子上鑲嵌的一顆紅寶石,知道那裏面裝的是什麽,忽然喘不過氣地抽泣。

本以為他是不喜歡的,所以她心裏是怨是恨,覺得是他辜負了阿梨。可是現在看著他這樣,她只覺得痛。

痛到五臟六腑都絞在一起。

阿梨,你看到了嗎?

你用一生去捂的那顆心竟然是熱的。

為什麽不早點?

為什麽要等到現在?

痛到不能自抑,沁寧揪著心口的衣服,像是瘋了般,歇斯底裏,“所以,你以前為什麽不對她好一點?!”

哪怕只要一點點,也許就不會有那麽遺憾了。

“明明有那麽多時間,有那麽多機會,你為什麽不對她好一點?哪怕,哪怕只是……多笑笑也好啊,現在人都已經不在了……什麽都來不及了,什麽來不及了!你這樣還有什麽用?!”

尖叫嘶喊,視線一片模糊之際,沁寧被人箍住身體。

蕭天瑯將哭得幾欲暈厥的人強行帶走。

*

“九哥,你放開我!”沁寧拼命掙紮。

直到走出迎霜院好長一段路,蕭天瑯才松手。

沁寧得了自由就要往回走,可剛轉身就被人攔下。

兩相爭執,一向好脾氣的蕭天瑯也皺起眉,低沉道:“沁寧,你是覺得四哥心裏還不夠難受嗎?”

聽到這句話,剛剛止住的淚頃刻間又湧了上來,沁寧腮幫子抖得厲害,咬緊唇不敢說話。

“你知不知道在玉州的時候,四哥每天每天都在等四嫂的信。好不容易打完仗,為了能早點回來,只帶了三千精騎,日夜兼程往回趕。路過青州,還專門進城給四嫂買了東西。好不容易到了上京,從進城開始,就一直在找四嫂。他想見她,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想。”

“可是,迎接他的是什麽?是四嫂病逝的消息。你想過他的心情嗎?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東西也都燒得幹幹凈凈,連院子裏的秋千都燒了。都說睹物思人,四哥什麽都沒有。你又何必往他的傷口上撒鹽?”

“那也是四哥自己咎由自取!”沁寧眼通紅,卻不肯落淚。

“既然想,為什麽不寫信回來?哪怕幾句話,幾個字也好啊。就算阿梨不寫,就算母妃壓著消息,可是你跟四哥在上京就一個能傳個信的人都沒有嗎?”

這次輪到蕭天瑯沉默。

看到他沉默,沁寧心裏更悲涼,“不是沒有,只是玉州一戰對你們來說太重要了。阿梨只是區區一個王妃而已,這上京城中的男人誰不是三妻四妾,沒了便沒了,死了便死了,想要當楚王妃的人多是的,她沒了,剛好給別人騰位置,多少人樂見其成,有誰管她的死活?”

深呼吸,“其實,說到底,只是在你們眼裏那個位置更重要而已。”

蕭天瑯默然片刻,嘆了口氣,緩聲道:“沁寧,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我們不是平民百姓,很多東西不是我們可以選擇的。”

繼續說:“或許你看著上京,看著齊國,還覺得跟以前一樣熱鬧繁華。但你想想,這幾年發生了多少事?科舉舞弊案,豐州土地案,明州雪災遲遲發不下去的賑災糧,還有……譽王府那一百多條人命,齊國早就不是我們記憶中的那個齊國了。我們在上京,被眼前這虛無的繁華晃花了眼,卻忘了越是明亮的地方,留下的影子就越深重。”

“四哥肩上的擔子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更不是你我可以承擔的。這裏面有太多太多牽扯,朝廷、邊疆,前朝、後宮,國與國之間,盤根錯節,有太多身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