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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該睡了。晚安。”
跟她分離的那段時間,我變得不喜歡回憶。
因為如果我想起以前,最後總會陷入“我和她到底怎麽了?是發生了很多事,還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這些問號所組成的迷宮中。
心情不僅低到谷底,而且找不到出口。
或許她也像我一樣吧。
知道她喜歡看我轉傳的笑話,我便常轉傳笑話或有趣的圖文給她。
她總是會積極回應我,而且她的笑點真的很低。
然後我們會聊一下,像以前那樣天南地北地亂扯。
常常都是聊到她說晚安為止,那時大約已是淩晨一點。
雖然在Line裏面聽不到語氣,但我總是能精準地讀到她的語氣,
也仿佛可以看到她打下那些文字時的表情。
很多人用文字表達和用語言交談,會有一點差異,
但對我而言,她打下的文字跟說出的話語,是一模一樣的。
這種在Line裏閑聊的感覺太熟悉了,仿佛回到了從前。
我甚至有我才二十幾歲、她也是二十幾歲的錯覺。
完全忘了我們早已是上班族,不再是學生。
如果這種錯覺再持續下去,也許隔天醒來我會忘了要上班。
有次實在是聊得太晚,都半夜兩點多了。
“你還要上班,以後早點睡,不要聊太晚。”
“開始工作後,我總是11點之前上床睡覺。”
“可是這陣子我們通常聊到1點啊。”
“你知道就好。”
“知道什麽?”
“我是在陪你。”
“啊?我還以為你1點才睡。”
“那是你的睡覺時間。”
“你怎麽知道?”
“我認識你多久了?”
這是個好問題。
初識時相處一年兩個月,分離了十四年又五個月,重逢至今快一個月。
“快十六年了吧。”我回。
“不。我認識你一輩子了。”她回。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
生命總是用長度來衡量,但有些人可能用深度來衡量。
也許在她的感覺裏,她認識我很久很久,像一輩子那麽長,
或是她覺得了解我很深,那種深度像一輩子那麽深。
其實我也覺得,我認識她一輩子了。
“我確實是淩晨1點才睡。”我回。
“你已經沒有當夜貓子的本錢,以後早點睡吧。”
“你也是。”
“因為你,我才晚睡。只是因為你。”
我很感動。
現在的我們,可能已學會隱藏情感,或是對壓抑情感更得心應手,
然而一旦隱藏不住或壓抑不了,宣泄而出的情感便會澎湃。
如果我們過去的情感像一片草原,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經過十幾年完全沒有雨水的滋潤後,原以為只剩下沙漠或者幹土,
沒想到還能看到一些未枯幹的草。
這是奇跡,還是那些草的生命力太強?
“抱歉。也謝謝你。”我回。
“睡眠不足上班會精神不好,我很討厭這樣。”
“其實上班時不要精神太好。”
“為什麽?”
“如果上班時精神太好,就容易亂想:我幹嗎做這份鳥工作?但如果精神不太好,應付工作很吃力,就不會亂想了。”
“我沒你這境界。我快睡著了,晚安。”
我不再在很深的夜裏Line她,怕影響她的睡眠。
Line她的時間很隨性,但總是得找個笑話或有趣的圖文。
但今晚一時之間找不到滿意的笑話,也找不到有梗的影片,
猶豫了一陣後,我傳給她一句:“今天好嗎?”
或許對一般人而言,問“今天好嗎”是再自然不過的問候語,
但對我而言,簡單問候她一句“今天好嗎”,
竟然需要經過一番掙紮。
“你最近有胖嗎?我胖了很多。”她回。
“你胖了?”
“嗯。下次約出來走路。”
“現在就可以。”
“但我要去影印店。”
“我陪你走去吧。15分鐘後在你家樓下碰面?”
“好。”
我依照慣例提早五分鐘到達,但我只等了三分鐘。
換言之,她提早兩分鐘下樓。
“你等了多久?”她問。
“三分鐘。”
“那我以後會再早一點。”
“沒關系。準時就好。”
“嗯。我們已經沒有遲到的本錢了。”她說。
我們並肩走著,剛入夜不久的街道還很熱鬧。
我算了算,上次見到她已是一個月前。
雖然對曾經十四年又五個月沒見的我們而言,一個月不見只是零頭,
但我現在覺得,這一個月好漫長。
重逢後,每當陪她走一小段路時,我都是在她左後方一步的位置。
但現在我們正並肩走著,到影印店大約要走十分鐘。
“去影印店是要印東西嗎?”我問。
“不然呢?”她沒停下腳步,臉略往左轉,“是要去喝咖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