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章
兩人回到小院內,雲浠問:“阿久,這兩日我不在,你可曾跟著我阿嫂了?她……可有遇上過什麽麻煩沒有?”
當時羅姝來侯府,透露故太子的真正死因,方芙蘭就在正堂外,是聽見了的。這兩日雲浠跟著程昶去明隱寺查證,面上雖沒表現出什麽,心中卻一直藏著個結。
她怕方芙蘭就是“貴人”的內應,會給“貴人”報信。
阿久道:“你放心,你嫂子她挺好的,沒人找過她麻煩。”
“當真?”
“當真。”阿久點頭,“我這兩日一直跟著她,昨天她去藥鋪看病,我不但在外頭守著,怕她在藥鋪子裏遇到危險,還上了後房屋頂,盯著那個醫婆為她行針,又一路綴在她馬車後頭回來的哩。”
雲浠知道阿久,她雖有些大大咧咧,辦起事來卻很牢靠,等閑不會出差池。
依照毛九最後留下的線索,“貴人”是鄆王,當年忠勇侯出征塞北,他暗中調用了忠勇侯的屯糧,此事被故太子得知,要揭發他,他情急之下,投毒以至故太子急病而亡。
如果阿嫂真是鄆王的內應,聽到三公子要上明隱寺找鄆王給故太子殿下投毒的證人,不可能不告訴鄆王。
可是,程昶去明隱寺的一路上卻很平順,並沒有遇到危險。
退一步說,就算阿嫂沒來得及趕在三公子上明隱寺前給鄆王報信,三公子離開金陵城一日之久,阿嫂不可能這麽長時間還不將此事告知鄆王,讓鄆王早作應對。
但今日的廷議上,看鄆王的反應,顯然是對三公子去明隱寺一事不知情的。
這麽說,忠勇侯府的內應,並不是阿嫂。
雲浠思及此,心中長長舒了一口氣。
眼下鄆王已被徹查,父親沉冤得雪,哥哥也將承襲忠勇侯爵,而“貴人”的案子,也只待三司查審了。
但即便這樣,她仍不能全然松懈,畢竟內應不是阿嫂,還有可能是忠勇侯府的其他人呢。
臟臟玩累了,去小池塘邊吃過水,跑來雲浠身邊趴下,雲浠順勢摸了摸它的頭。
阿久也在雲浠旁邊坐下,看著她,說:“你好不容易升了將軍,這麽大一樁喜事兒,你怎麽瞧著一點都不開心呀?”
雲浠一時沒答。
她升了將軍,終於可以領兵出征,其實是很開心的,可這開心的背後,卻藏著幾分空落落的滋味。
今日在大殿上,昭元帝說,二月要為三公子賜婚。
雲浠道:“阿久,我心裏有點兒難過。”
“難過什麽呀?”阿久問。
雲浠沒答。
程昶從未對她言明過心意。
他只是自碧空皓月裏摘下一段暉贈給她。
她心中高樓塌陷,青瓦成堆,他卻遞來琉璃,要在她心底重建朱閣。
可朱閣尚未建好,月就熄了。
他在金鑾殿上說了不願,但天威在上,九五之尊金口玉言,他的姻緣,豈是能以“不願”二字就潦草收尾的?
她不知道要怎麽辦。
阿久瞧了瞧雲浠的神色,問:“你是不是想侯爺,想雲洛那小子了?”
她伸手一拍雲浠:“沒事兒,雲洛那小子知道你出息,指不定多高興呢,這次去嶺南平亂,把你的本事拿出來就是!”
說罷這話,她又看一眼雲浠,見她仍不見得多歡欣,提議道:“我陪你上桐子巷轉轉去?”
雲浠想了想,覺得出去散散心也好,點頭道:“行。”
她這日休沐,之後接連數日都要去西山營統兵。嶺南的亂子是匪亂,內因有些復雜,兵部將幾個衛所的兵將重新編制,調出一萬八千人,歸在雲浠麾下,雲浠白日裏要練兵,待到日暮了,還要與手下幾個參將商量平亂計劃,等到平亂計劃大致擬出,雲浠從百忙之中抽出閑暇,已是二月初了。
這日一早,通政司那裏來了消息,忠勇侯舊部五日後就到,雲浠從西山營回到侯府,打算先把忠勇侯舊部的消息告訴府裏的人,隨後去一趟刑部,問問父親的案子進展得如何了。
她剛到府中,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熱茶,趙五便來通傳說:“大小姐,田公子過來了。”
田澤進到正堂,跟雲浠一揖:“雲將軍。”隨後道,“今早聽景煥兄說雲將軍回府了,在下冒昧登門,希望沒有打擾將軍。”
雲浠聽到“景煥”二字,反應了一下,想起此乃程燁的字。
今年年關節還沒過完,京郊附近一座州府鬧了時疫,程燁領兵過去治疫,這兩日才回來。
雲浠道:“不打擾。”又問,“田泗的傷養得怎麽樣了?”
開春以後,田泗與柯勇一起離開京兆府,到了雲浠麾下,他底子薄弱,武藝更是平平,前一陣兒雲浠練兵時,他不慎竟拉傷了胳膊,只好回到家中歇養。
“已好多了,多謝將軍關心。”田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