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第3/5頁)
——盛鳴瑤。
蜉蝣朝生暮死,滄海桑田之後無人會記得。可若真有人能得到千萬分之一的概率,跳出了這個輪回——
這樣的‘道’,走得不好,無非身死魂消,若是走得好,那就會比所有前人,都走得更遠!
若說原本的盛鳴瑤只是激起了玄寧的五六分愛護之心,那麽現在,玄寧已經將自己所有的、全部的興趣,灌注在了這個弟子身上。
【那又如何?哪怕是一個斷裂的枯枝若是伸的足夠高,也有可能割裂天空!】
玄寧在心底默念著這句話,回憶著盛鳴瑤說這句話時生機勃勃的神情,恐怕連他自己都未察覺,此時臉上的神情有多麽柔和。
千百年了,也沒有人見玄寧這樣笑過。
極其淺薄的笑意,摻雜著一絲稀薄的溫柔。
年輕時,誰不是曾輕狂不羈、縱馬風流?別看玄寧之前在洞府的那些話似是在反駁盛鳴瑤,可他心底隱隱有個聲音在叫囂著、期待著。
——盛鳴瑤。
玄寧望向了不遠處的波瀾起伏的山脈,同樣心神難平。
兜兜轉轉,這個名字終於徹底刻在了玄寧的心中。
***
不出所料,盛鳴瑤回到自己的住處時,再次遇見了等在門前的沈漓安。
“瑤……師妹!”
沈漓安生怕盛鳴瑤又如前幾日一樣對自己置之不理,他拋卻了一切矜持,清朗的聲音中難掩濃濃的疲憊與深深地悔意:“我被師尊罰去思過崖,明日便要去了。”
“我今夜冒犯前來,是想對你說一句抱歉。”
“那日,是我不對。”
沈漓安心中苦澀,只覺得將話吐出時,都帶著一股悲苦。
“我不該不問是非,就以先入為主的印象斷定是非。”
“我不該,一昧地想要息事寧人,而……而委屈了師妹。”
盛鳴瑤一反常態地站在原地,沒有動,靜靜地聽著沈漓安的話。
若是有人湊近,此刻便能看清盛鳴瑤臉上堪稱詭譎的神色。
嘴角上揚,似是歡喜。
可形狀漂亮的桃花眼卻下垂著,掩去了所有的神色,讓人辨不出其中真意,只道是落寞至極。
遲到幾十年,但終於是來了。
——盛鳴瑤在安靜地聽著這屬於她的、遲來的道歉。
……
沈漓安這幾日,想了很多。
那日他先是遇見了朝婉清,而後又有遊真真同行,三人談天說地,倒也很是快意。
也因此,在遊真真與盛鳴瑤起了矛盾時,沈漓安心中想的是‘息事寧人’,但做出來的行動,卻下意識偏向了遊真真。
“瑤瑤,我……”
“師兄還記得,我曾問過師兄的問題嗎?”
盛鳴瑤打斷了沈漓安的話,向他的方向走近了幾步。借著三分月色,沈漓安能看見盛鳴瑤臉上淺薄的、嘲諷的笑意。
那日,盛鳴瑤曾在懲戒堂內問他的話,猛然間浮現在了沈漓安的腦中。
【他們都將我當做朝婉清的替身。】
【師兄,你呢?】
“你呢?”
沈漓安心跳漏了一怕,在這一瞬間,他忽而想起了玄寧真人對朝婉清格外的優待,忽而想起了宗門中一些難辨真假的傳言,忽而想起了……
盛鳴瑤的那滴心頭血。
那時的盛鳴瑤的還沒展現出如今這般剛強的性格。當時她被七階的狂化妖獸所傷,觸目所及之處都是傷痕,連身上的衣服都沒如今這般精致,白色的衣裙被血浸染……
如今想來,真是和夢一般。
“倘若我沒有變化呢?”
盛鳴瑤略帶幾分沙啞的聲音落在了這秋夜裏,帶著幾分詭秘的嘲諷:“倘若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弟子,那麽我就活該給朝婉清當替身,活該被人取心頭血。不能抱怨,更不能心生怨恨,因為對強者有用,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價值,對嗎?”
“若真是那樣……師兄不僅不會組織,還會對我說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
“‘聽話,師妹。’”
“‘師兄就做主把這心頭血讓給婉兒,好不好?’”
“‘瑤瑤要乖,你們是同門師姐妹,理應互相幫助。’”
這些看似荒謬的言語,全是曾經的沈漓安親口對盛鳴瑤說過的話。
思及此,盛鳴瑤忍不住嗤笑一聲:“好一個‘同門師姐妹’,我也很好奇,師兄總是這麽對我說,那對朝婉清呢?”
“我因她緣故被妖獸所傷時,她在幹什麽?”
“我最虛弱時,被取了心頭血就為了救她,她醒來對我可有一句感謝?”
“我和遊真真素來關系不睦,她朝婉清看到遊真真為難我時,可有一句勸阻?”
盛鳴瑤直視著沈漓安難看至極的臉色,一語戳破了這層遮羞布:“沒有。”
“什麽都沒有。”
“朝婉清什麽都沒做,因為從來都有人替她將所有事都做了,而她,只需要躺著享受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