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第5/5頁)
盛鳴瑤站在原地,她能感受到松濺陰的緊張與憤怒,滿室親朋的驚訝訝異,可腦子裏只想起了那一日蒼柏問她的那句話。
[阿鳴姐姐,你願意嫁給松大公子嗎?]
[我若回答‘不願意’,你有什麽辦法?]
[你如果不願意……]蒼柏睜開眼,幹凈到毫無雜質的眼眸比琉璃珠還要透亮,裏面燃燒著獨屬於少年人的赤忱與生機,[我就帶你走!]
——我帶你走。
或許蒼柏不知道,對於經歷過許多荒謬可笑之事的盛鳴瑤而言,這句話猶如天籟。
盛鳴瑤也曾幻想過,當她身處險境,四面楚歌,孤立無援,頹廢到以為整個世界都變得荒蕪,所有人都將自己遺棄之時,能有一人殺出重圍。
這個人無視周遭的取笑輕蔑,也對那些冷言冷語視而不見,他兀自對著被困在人群中的自己伸出手,成為了殘垣斷壁中唯一的鮮活。
他不需要多麽強大,也不需要身披彩霞,人在崩潰無助之時,僅僅需要一句陪伴。
“——不要理他們,我帶你走。”
現在成真了。
盛鳴瑤垂下眼,透過紅蓋頭的縫隙,看著那個伸在自己面前的手,耳畔傳來了賓客的細碎的議論,還有松濺陰咬牙切齒的怒喝——雖然他們都被蒼柏的人攔住了。
不過,這些本來也都不重要。
盛鳴瑤忽而一伸手扯下了自己的紅蓋頭,滿堂賓客的嘈雜之聲,在目光觸及到盛鳴瑤的臉時,解釋一靜。
眉目似百花瀲灩,眼中含太玄春水。
她一笑起來,更為原本灼灼逼人的秾艷添上了幾分少女的歡欣柔和,在滿室燭光下,更是絕世傾城如畫中人。
正當眾人怔忪時,美人開了口,果決清冽的嗓音中帶著幾分孤注一擲的熱烈燦爛。
“——我和你走。”
松濺陰目眥欲裂,擡手掀翻了面前擺滿了菜肴的桌子,瓷器碰撞碎裂之聲極其刺耳,連他的手掌都被濺起的碎片割裂,猩紅色血液透過緊握的拳縫湧出,可松濺陰卻像是毫無所覺一般。
“盛鳴瑤!”
松濺陰擡手想要去抓住那一抹身影,卻只來得及抓住一手空氣。他的心臟抽疼,仿佛有成千上萬的蛆蟲順著骨骼攀爬。
即便如此,松濺陰也不認輸,他喘著粗氣,眼中只剩下了那一抹紅色的身影,踉踉蹌蹌地往前追趕。
情緒過激之下,松濺陰嘴角蜿蜒溢出了絲絲血跡:“盛鳴瑤,你居然跟他走……”這麽說著,松濺陰兀自笑了起來,不可置信的語氣中染上了一絲淒涼。
為她機關算盡,為她百般籌謀,最後居然落得如此下場!
……不甘心。
松濺陰並不甘心。
“盛鳴瑤,你這般作為……是想眼睜睜,看著我死嗎?”
這又是什麽奇怪的邏輯?
這又是什麽倒打一耙的戲碼?
盛鳴瑤握著蒼柏的手向前走,對於松濺陰的質問置若罔聞,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她身上衣裙的裙尾曳地,上好的紅雲霞錦迎著午後殘陽散發著泠泠光澤。
所過之處,仿佛流淌著鮮血。
這一身鳳冠霞帔限制了盛鳴瑤的步速,她走得很慢,若非松濺陰被人做了手腳,恐怕幾步就能趕上。
幸而無人阻擋。
站在身邊的蒼柏也並不催促盛鳴瑤,他牽著盛鳴瑤的手,閑庭信步,似乎這並非松府,而是他的蒼家。
若不是身著白衣,旁人幾乎要將他錯認成了新郎。
能堂堂正正地從這裏走出,盛鳴瑤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暢快,至於松濺陰的那些質問,全數被拋之腦後。
反倒是蒼柏聽見這話後,愈加握緊了盛鳴瑤的手,微微擡起,向後側過臉,對著渾身狼狽的松濺陰勾起了唇角。
“松大公子安心養病,至於與你不相幹的人,就無需多慮了。”
蒼柏將松濺陰之前對他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這還不算結束,在說完這句話後,蒼柏輕笑。他的幾縷發絲因微風吹拂而飄至眼前,隱匿住了眼中暗沉之色。
蒼柏牽起了盛鳴瑤的手,舉在了胸前,尾音上揚,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更顯出了幾分鬼魅似的妖冶。
“——我保證,有我在阿鳴姐姐身邊,無論你是死是活,她都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