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山(第2/2頁)

直到劉氏進門之前,侯府的賬冊都要過二哥哥的眼,即便後來劉氏進門了,二哥一雙眼盯著,繼母劉氏就得了一種看到賬本會頭疼的病。

鄭蕓菡很小就被二哥揪著學記賬。

不復雜,就從她自己這一方小院子的收支開始。

她原先不喜,也不懂為何二哥要教這些,後來才知道,對遲早要嫁做人婦的姑娘來說,後宅很多事情,往往是看著母親去做,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就會了。

二哥說,其他的費神費時間,就挑重要的學,不足的,靠哥哥們擔著就是。

總歸讓她走出侯府大門,沒人敢笑她是有爹生沒娘教的。

鄭蕓菡固然是崇敬二哥,可是長安城有才名的公子哥兒,誰整日是抱著家宅賬冊精打細算的?

即便是國子監設下的算學科,也是為國庫算賬,為民生撥盤,心中放著天下蒼生的。

是以,即便鄭煜澄年紀輕輕入了戶部,周轉於四部的田稅錢民之間,但凡過他手之事必定細致無錯清楚明白,仍有人拿著個打趣他,說他眼界太低不成大器,心裏住著個後宅小婦人。

除了大哥和二哥,鄭蕓菡還有一個三哥,鄭煜星。

三哥不及大哥那樣,用女子熏香熏衣服哄她安心睡覺,也不比二哥細致入微,對她的小毛病小愛好都了若指掌,但是他會一臉嚴肅的把她扯到武曲星面前發誓,這輩子誰敢笑她沒娘,他就把他打的哭爹喊娘!

女兒家的心思總是細密,缺了什麽尤為敏感。

若說母親對女兒的意義,是教會她如何成為獨當一面的女人,那麽對男兒來說,母親亦是成家立室的路上必不可少的勞心人。

頑劣的男童什麽時候開始見到女子時會臉紅閃躲,不經人事的少年什麽時候開始得到成人快樂;初入仕途的兒郎漸漸有了自己的人脈與圈子,吃穿用度上如何才顯得體面,很多都是母親為之操心準備。

所以,鄭蕓菡懂事後,也開始將母親沒能給與兄長的那些關愛都彌補起來,其中,就包括最最重要的一項——為三位兄長覓得良緣,讓他們能娶到最合適的妻子,從此相互理解,相互照顧,相互扶持,恩愛一生。

待他們有了子嗣,給這宅子多添幾分熱鬧,才是真正的闔家圓滿,沒有遺憾。

而她很快發現,比起日常起居上的關心照顧,配良緣的難度可以說是連跳十級,十分超綱。

久而久之,三位兄長的婚姻大事,成了鄭蕓菡心中的三座大山。

與此同時,婚姻大事,也成為她心中不可侵犯的神聖大事。

因為太難了。

這些年,鄭蕓菡對長安城內外的適齡女子可謂是了若指掌,甚至從樣貌,品性,才藝,家世,生平事跡,生辰八字等方面為她們分了組,記載在了她的絕密名冊裏,這個秘密,只有池晗雙知道。

大齊文武兼並,正是一片大好的勢頭,偶有邊境來犯,大齊索性開疆拓土,將防禦戰打成侵略戰,這當中冒出不少軍功卓越的將才。

鎮遠將軍府世代出將才,上天仿佛被他們闔府的剛陽之氣震懾,將軍府的子嗣男多女少。

老八舒清桐,父親是曾連斬敵軍三副將的威遠將軍,母親是豐州弘氏出身,文采樣貌都十分出眾的大美人。

舒清桐出生那年,將軍府連擺三日流水席,合家歡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將軍府終於有了一個能繼承家業的子嗣……

鄭蕓菡和舒清桐從未在正式場合認識過,但對舒清桐的聽聞卻不少。

太子選妃那陣子,舒清桐也在列,結果被人抖出她心胸狹窄,驕縱任性,曾因一言不合當眾摑掌表妹之事。

鄭蕓菡覺得,生在那樣的人家,本就不是為了受委屈約束活著的,至於孰是孰非,她不知詳情,也不該隨便斷是非。

只不過,舒清桐可能不太適合忠烈侯府。

然而,不作嫂嫂人選考慮是一回事,她間接讓人家婚事節外生枝,又是另一回事。

思來想去,鄭蕓菡坐立難安。

最終,她身殘志堅的撐著拐杖一蹦一跳,敲開了二哥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