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了結(第4/4頁)

本該與夫君琴瑟和鳴,安然度日的姑娘,哭成一個淚人,一遍遍的喊著“舅舅”,喊著去世的母親,喊到聲音沙啞,眼淚哭幹。

龍座上的男人身形勾頹,雙手撐在案上,似在勉勵支撐什麽,良久都沒有說出賜罪之言。

不知過了多久,安陰擦幹眼淚,幽幽道:“若舅舅還生氣,不妨此刻就處死阿檀。舅舅一定要做的隱秘些,不可讓任何人知道。否則阿檀的名聲連累舅舅,死了也不會安心的……”

盛武帝渾身一震,渾濁的眼底透著些慍色,少頃,他整個人更傾頹。、

……

城外國寺,舒清桐攙扶著祖母一步一步走上長長的台階,入寺中參拜。

舒老夫人年事已高,腿腳不便,但堅持自己走。

多年前,得陛下恩準,在國寺中供奉叔叔的牌位時,舒老夫人也是這樣一步一步走上來的。

“願佛祖佑大齊昌盛,百姓安康,吾兒英魂安息,轉生良人家,無災病纏身,康泰長樂。”

舒清桐送祖母往禪房小憩,舒老夫人與住持說話時,她出來透氣。

剛走出兩步,就見一身青衫的男人慢步尋來。

“你怎麽來了。”舒清桐四顧左右:“一個人?”

鄭煜堂淡淡一笑:“來這裏,自然是拜佛。”

他沒騙人,真是來拜佛的。

舒老夫人還有一會兒才會出來,兩人在禪房外的小院踱步。

“你在寺中供奉了長明燈?”

鄭煜堂點頭。

“是……為友人?”

鄭煜堂看了她一眼。

舒清桐心底憋悶,望向遠處悠悠青山,深呼一口氣:“聽說,你十六歲那年,科舉整改,首次采取譽錄之制,這樣閱卷官便不知手中試卷為何人所出,大大增加科舉公平。此事,由你與嚴相一手促成,你亦是那一屆的狀元。”

鄭煜堂眼瞼輕顫,似有情緒湧出,又被生生壓回去。

“你知不知道,為何我在商怡珺的事情上,顯得那麽遲鈍又好欺。”舒清桐笑著問他。

她沒打算聽他的答案,繼續道:“因為我母親告訴我,人世無常,你並不知道這一刻還陪在身邊的人,下一刻會怎麽樣。人生有

時候,脆弱短暫的根本沒有太多的機遇。一個人一生遇到的人和事,可能早就是冥冥中定好的。”

“我不是非商怡珺為友不可,只不過我們少年相識,一處便是多年。想到人生中再難有一個相處多年傾心交付的好友,覺得遺憾,又覺得不甘。”

她轉頭望向鄭煜堂:“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年少時的知交,在最熱血的年紀,即便誰也不能斷定未來會如何,至少在那時候,一切都真摯又幹凈,純粹又理想。

可惜那些熱血的設想尚未付諸行動,便毀於一份惡毒的癡念,一場蓄意的謀害。

良久,鄭煜堂緩緩開口,聲線沙啞:“即便他出身寒微,也從不自怨自艾,自會寫字起,就想靠讀書做一個好官,風光迎娶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姑娘,為更多出身寒微之人打開出路。可以不用官居一品,但手裏最好有些閑錢,在長安城最好的地段,開一間書社,與志同道合的二三好友吃茶論政。”

他苦笑了一下:“科舉整改,采取譽錄之制,以他之才,沒有家世出身的幹擾,必定拔得頭籌,遠勝於我。我想送他這個禮,他卻沒機會要……”

男人的大掌上覆了一只柔軟的手。

鄭煜堂反握住她,輕輕捏了捏。

所以,這的確只是個私仇。

遠處有個急促的人影朝他們奔來,是鄭煜堂的小廝。

他是來傳信的——安陰公主殺人奪財,私放重犯豢養山匪,觸怒神靈,引四方地災,惹安華長公主芳魂不息,於多地顯靈。百姓惶恐,怕是要亂。陛下悲慟不已,脫冠入宗廟請罪,嚴相招鄭煜堂即刻入朝。

舒清桐愣住,卻見鄭煜堂神色淡然看著遠方,仿佛在聽一件早就知道的事情。

她隱隱覺得不對,前面這些也就罷了,安華長公主於多地顯靈是怎麽回事?還引起百姓惶恐?

“煜堂。”她輕聲喚他,在他掌中動了一下自己的手。

鄭煜堂看向她,淡淡一笑:“舒家即便手握再多證據,只要帝心袒護,都難成事。”

他捏著她柔軟的手,沉沉道:“所以,永遠不要對帝心有期待。”

民心,有時候比帝心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