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星星哪有貼紙好玩

狄利斯給咕咕做一頂五彩的金屬小王冠只花了一個下午;同理,他給自己的研究物織一件玫瑰勾邊的羊毛小披肩只花了幾個小時。

他甚至還用毛氈紮出了兩只栩栩如生的米色兔子,將其綴在了小披肩的荷葉紋圍領上。

就像得意洋洋的機械師口中所說的那樣——“這和熬蘑菇湯一樣簡單”——公爵大人心情復雜地接過這條毛茸茸的小披肩。

憑心而論,米色的毛線和小團的玫瑰花樣,即便是她這種厭惡可愛系服裝的人都有點心動……從設計、款式、保暖程度,這都是條堪稱滿分的小披肩。

所以,這貨會織衣服,會做王冠,會熬蘑菇湯,會配置藥材。

伊莎貝拉咳嗽一聲,打算開口,給予自己家養的智障兒童一個客觀的贊賞性誇獎——狄利斯扶扶自己並不存在的眼鏡,看著淡淡的下巴尖圍上兩只毛絨兔子的咕咕,微微點頭:“時間還有點倉促,我本可以再完善一下造型,給圍領粘上小亮片和蝴蝶結……給羊毛染色的程序還有些復雜,咕咕,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彩虹的顏色……”

——那他怎麽不懶死算了呢?既然這麽能幹?

伊莎貝拉露出了贊賞性的笑容。

“狄利斯,你提醒我了……既然我戴上了你的五彩王冠,現在是你履行諾言的時候了。”

“來,我們去剪頭發。”

狄利斯,口嗨王者,鐘樓的所有者,全大陸機械師奉為神明的存在——最終還是被一只五歲的小女孩按在了椅子上,面對她舉起的剪刀,瑟瑟發抖。

準確的說,狄利斯沒有真正瑟瑟發抖——但“沉默不語”對狄利斯而言,已經等同於瑟瑟發抖了。

而伊莎貝拉深知這一點,所以她嘴角的贊賞性笑容愈發真實。

“狄利斯,你在怕什麽呢?怕剪刀?”

“……我沒有害怕,咕咕。”

是嗎,那你為什麽沒有就“剪頭發”一事向我發表長達幾千字以上的論文,意圖證明你發明“弧形切割機”來代替剪發這種智障行為的正確性?

伊莎貝拉推來那把機械師幫忙找出的高高圓凳——“願賭服輸,咕咕,我向來信守承諾,是個比你優秀許多的大人,所以我不會臭著臉拒絕誇贊頭上的裝飾品,反而會主動幫你尋找作案工具”——花了一點功夫爬了上去,找到基點,坐好,向前彎腰,按上機械師的肩膀。

“狄利斯,把頭擡起來,面對鏡子,讓我看看你眉毛之間的距離。”

剛剛主動幫助她尋找作案工具(小板凳與剪刀)的機械師咕噥幾聲。

伊莎貝拉沒聽清:“什麽?”

“……你隨便剪就好,越快越好……咕咕,我討厭這個房間。”

這個房間?

公爵大人眨眨眼,這才正式環顧了一圈他們所處的這個房間——之前,“絕不反悔,認真履行諾言的大人”主動領她進入了這裏,據說這是個很適合理發的場所。

的確很適合理發,這個房間空空蕩蕩的,沒有任何雜物,墻壁、穹頂、還有地板——全都由鏡面組成。

這不是鐘樓其他房間裏那種為了形成表盤的玻璃面,這裏是純粹的鏡子。

一個沒有任何書籍,沒有任何家具,沒有儀器,由鏡子組成的空曠房間。

伊莎貝拉升起了一點好奇心,她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周圍:“你為什麽要建立這樣一個房間,狄利斯?為了測量你自己精神疾病的深淺程度嗎?”

狄利斯:“……”

他嘆了口氣,開始糾正咕咕從根本上的錯誤:“準確來說,咕咕,會長時間待在鏡面房間裏,接受控制的……通常都是有潛在狂躁症的不可控精神病患者,他們具有相當的危險性。”

伊莎貝拉敷衍地“嗯”了幾聲:“是啊,你是個沒有危害的精神病,需要我給你發朵小紅花嗎?”

但她錯估了狄利斯的臉皮厚度。

機械師滿臉認真地仰起臉,倒著直視在自己背後準備修剪頭發的研究物:“咕咕,我不喜歡小紅花。我想要一份星星貼紙。”

伊莎貝拉:“……”

在“他真的沒聽懂我的嘲諷嗎”“好想給這個幼稚鬼的光潔腦門一個暴栗啊”與“這個傻弟弟真可憐”……等等,一系列復雜情緒交織下,公爵大人發出一聲嗤笑。

“星星貼紙,你這麽厲害,狄利斯,怎麽不直接獎勵自己一顆星星呢?”

機械師眨眨眼。他的眼睛裏有星星。

“我獎勵過了。”他小聲反駁,“我是個非常遵守諾言的大人,我早就把星星摘下來了。”

【星星貼紙而已,又不能當食物,也不能變成亮晶晶的真正星星,你這麽激動幹嘛啊。】

自稱來自黑塔的那個幻覺,和一直被關在白塔裏的他不同……根據她所描述的,黑塔的幻覺,她似乎早已認識了外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