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應對亂局

朝野震動, 連景陽帝都上朝了。

皇帝禦賜之物被流民和突厥洗劫,殺死官軍一千五百人,這只是藥引子。

破軍將軍淩霄被暗殺,死的不明不白, 引起了一連串的後續反應。

淩霄在朝中,官位不到三品, 在朝堂上死了和扔進大海裏的石頭一樣, 波紋也蕩不起幾圈便沉了底,但是卻沒料到淩霄在安西軍和轄區軍中的影響——

淩霄在軍中經營多年,是安西軍名副其實的二把手,和淩安之不同, 他所管事情紛繁復雜, 和全軍上下經常打交道,淩霄性格溫和, 辦事有張有弛、仁義公正、愛兵如子、沖鋒在前, 軍中私下裏昵稱他為“小將軍”,對多位軍官士兵皆有救命撫恤之恩, 沒有戰死沙場,卻死在了大楚的境內,死得撲朔迷離。

消息像西域的大雪一樣,漫天遍地的揚向了軍中, 六軍痛哭,無視軍中不能戴孝的命令,從安西駐地、過青海道、甘州道、天南道、中原軍, 全都下了大楚的國旗和軍中的帥旗,升起了淩字祭奠白幡;軍中上下頭系白巾,臂戴孝章,哭泣祭拜者不計其數。

整個西北,軍中白茫茫淒聲一片。

雪降天垂淚,軍中地舉哀。

四方萬民子,齊送小如來。

安西駐軍聽到消息,雁南飛、淩合燕、宇文庭等軍官士兵上下一片悲聲,嚎啕大哭、盛怒盈胸,直接帶兵沖擊突厥駐地,大開殺戒血流成河。

甘州道、天南道、中原道駐軍直接持械沖進了府衙,目眥欲裂的要求官府徹查此事,給一個說法。

景陽帝和朝廷元老膽戰心驚,要知道淩霄只是鎮國公身邊多年的副手,影響力尚且如此,這次本來押送物資的人應該是淩安之,機緣巧合淩霄當了替死鬼,如果鎮國公死,會不會直接引起兵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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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星元當時正在細細的告訴余情,淩安之需要下一步如何應對朝中可能的局勢,卻不想賀彥洲夜半帶來這樣摧心肝的消息。

裴星元當即呆坐在椅子上,半晌無言,呆若木雞;余情和淩霄認識多年,經常欺負淩霄跟在他身後上戰場去安西的鬼混,和淩霄相處的日子細算比和淩安之也差不多少,驚聞此消息完全無法接受,眼淚和瀑布一樣流下,只說了一句“天呐,天塌了”,直接昏倒在地。

等被裴星元喂了一口溫水醒過來,整個人強自鎮定,眼淚完全止不住,裴星元第一次切實看到了什麽是淚如雨下,心疼的捂著胸口大口喘氣,“備馬,我要去安西。”

余情強咬著牙飛馬趕來的這一路上,想了很多,先是澤親王、現在是淩霄,下一個輪到誰呢?

淩霄不僅是淩安之的心尖子,還是他的左右手,沒有淩霄,不是硬生生的要淩安之的命嗎?

這一路上,朝廷中的消息已經開始漫天飛了,朝堂世家黨苦只打勝仗的淩安之久矣,此刻摸準了方向——

上奏安西軍擅自出戰,濫殺無辜的;上奏鎮國公多年來走私軍火的;上奏他擁兵自重,多年來經常擅自行動的;私自增加軍隊編制,居心叵測的;上奏定邊總督淩安之邊疆大臣勾結內閣大學士淩川意圖謀反的,邊帥勾結朝臣,不是為了謀反是為了什麽?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淩安之本來今年夏季在錦州被黑硫藥震成了重傷,調養了幾個月,本來好的差不多了,卻不想重傷初愈,就要遭此撕心裂肺、摧肝斷腸的打擊,整整在文都城昏迷了二天,到第三天才行屍走肉的爬起來。

等到淩安之從大口吐血不止中醒過來,事態已經不可收拾了。

他預感形勢不對,勉強上馬回到黃門關,傳軍令召回了淩合燕和雁南飛,持鞭怒喝道:“你們要做什麽?造反嗎?”

余情憂心如焚,晝夜不休,等趕到了黃門關,和朝廷的聖旨一起到了,朝廷已經將鎮國公的封號改為了“震國公”。

“震國公”——顧名思義,功高震主、舉國忌憚的國公。

連余情都感覺到利斧懸在脖子上的氣息。

她沒用通報,親兵隊長周青倫直接帶著她進了淩安之的住所,淩安之正弓著背靜坐不語,雙眼神采褪去,有些淚眼無神。

——為了方便淩霄借宿,床上的枕頭還是雙份的。

他好像正在神遊太虛,看到余情進來,強打精神沖她笑了笑。

余情知道說什麽都沒用,她上前輕輕抱住淩安之,感覺這個人像是在集市上走丟了無助的孩子。

余情不敢潸然淚下,惹淩安之更愁情:“淩霄也不願意看你這樣,你還有我呢。”

聽到淩霄兩個字,淩安之明顯打了個哆嗦:“我總覺得他沒走,卻一次也沒有夢見他,你說他現在在哪呢?”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人生如戲,淩霄肯定不是死了,他只是照著話本演完了,暫時謝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