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此情可待(第5/8頁)

“纖纖死了,是我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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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從那石洞中斜斜的照射進來,洞外一角藍天碧海,白雲悠悠。又是一個晴朗而溫暖的四月早晨。而洞內卻冰寒徹骨,宛若寒冬。

這是古浪嶼上的冰窖。縱橫五六丈的洞中堆砌滿了大塊大塊的冰塊,那是水族群雄以“玄冰魔法”所制的人造冰。四壁水晶燈發出的光芒在這冰寒之氣中,也有些森冷幽碧。中心的水晶棺裏,纖纖安詳的躺著,嘴角還牽掛著那絲說不清是歡喜還是淒涼的微笑。

眾人都已陸陸續續退了出去,只有九姑、赤銅石等人依舊站著。九姑心中傷心之盛,幾如當年情殤之時。在她心中,纖纖猶如女兒一般,乃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當她瞧見拓拔野抱著纖纖在屋內茫然亂走之時,她幾乎便要暈厥過去。然而她知道,自己的難過傷心,只怕猶遠遠不如身邊的這兩個少年。

這兩日來,拓拔野不吃不喝,就這般呆呆的站在水晶棺前。這開朗樂觀的少城主竟如同忽然變成了一尊石塑。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性情暴烈的聖法師蚩尤,除了那夜狂吼著一路飛奔,將海邊的百余巨石擊成粉末之外,這兩日來竟殊為冷靜。九姑扭頭望去,瞧見他木無表情的立在一旁,但那眉目之間,隱隱有說不出的悲傷,宛如冰封春水,暗流激湧。

蚩尤站在風口,聽見洞外洶湧的潮聲,海鷗啼鳴,直想仰天狂吼。這種悲傷痛苦,比之國破家亡又截然不同。即使已隔兩日,仍是這般疼痛而不能自抑。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這種痛苦是不應該屬於他的。那日初回古浪嶼,震撼於纖纖的嬌俏容光之時,他也已隱隱瞧出,纖纖對拓拔野的一腔柔情。那夜目睹纖纖死於拓拔懷中,以他對拓拔野和纖纖的了解。事情原委無須拓拔開口解釋,便已青紅皂白,了了歷歷。

他又能如何呢?從前纖纖原就與拓拔更為親熱一些,這些年芳心暗許,最終以死相托。他不過是一個局外人而已。自小他已習慣將強烈的感情深埋心中,快樂的、痛苦的都是如此。即使是拓拔,親密如兄弟,能與他分享的,也不過是快樂而已。那夜有一刹那,他直想全力痛打拓拔,但是瞧著他失魂落魄,空茫無措,他知道拓拔的痛苦遠勝於他。畢竟拓拔野與纖纖是朝夕相處,彼此之間有著太多的回憶。這中深厚的情感積澱,比之他的那驀然爆發的柔情,又大大的不同。

對於比他更為傷心的兄弟,對於一段與他無關的感情,他又能如何呢?

那一夜他從木屋狂奔而出,真氣爆裂,經脈紊亂,一路上撕吼奮力,所到之處木石俱裂,但那種苦痛卻絲毫沒有減輕。直到這一刻,縱使他為了平定眾人的憂慮,將所有的情感深深埋入心底,依舊無法遏止那陣陣爆發的隱痛。

而咫尺之隔,拓拔野怔怔的望著水晶棺中的纖纖,腦中一片空茫,依舊沉浸在那沉痛、迷茫的悔恨中。直到此時,他依然無法相信,纖纖真的已經死了。這兩日來,他腦中一片混亂,渾渾噩噩,什麽也記不得了。若不是蚩尤一聲大喝,將他驚醒,只怕他還要抱著纖纖漫無目的的走下去。在他耳邊,反反復復的響著纖纖的話:“只當我是妹妹,從來沒有一點其他的喜歡麽?”他原本非常篤定的心裏,竟逐漸逐漸的迷惑起來。纖纖的音容笑貌,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那銀鈴般的笑聲始終響徹不停。他對纖纖,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呢?想的越久,便越是糊塗,這種困惑又變成揪心的疼痛。

洞口人影一閃,真珠怯怯的隨著人魚姥姥走了進來。兩人在陸上行走頗為不便。辛九姑迎上前輕聲道:“你們是來瞧纖纖的麽?”人魚姥姥搖頭道:“我們是來救她的。”

聲音雖然不大,卻如雷鳴一般令眾人一震,拓拔野、蚩尤齊齊“啊”的一聲,猛地轉頭道:“你說什麽?”人魚姥姥嘿嘿道:“只要不是魂飛魄散,總有法子救回一命。”拓拔野、蚩尤心中均是驀然狂喜,但又突然沉了下去,驚疑的面面相覷。蚩尤沉聲道:“姥姥,倘若你有法子讓纖纖死而復生,蚩尤便是將性命送給你也無怨言。”

人魚姥姥嘿嘿一笑道:“小子,你的命太硬,送給我我也要被你克死。”轉頭對赤銅石道:“赤長老,你見多識廣,難道竟沒有聽說過回生的聖藥麽?”赤銅石皺眉道:“傳說中倒有不少可以起死回生的聖藥,但是多半要以北海、昆侖、南海等諸多寶物仙草混制數年而成。即使眼下能將這些仙草靈丹盡數收齊,但也需費歷三五年才能制成。待到那時,縱然有效,纖纖也早已魂飛魄散。”

赤銅石見拓拔野滿臉困惑,便又解釋道:“城主,人體便如神器,將魂魄封印其中。一旦這‘神器’損壞,則魂魄逸散,回歸仙界。倘若有回生聖藥,修復人體神器,再輔助以招魂法術,或許能令亡者重生。但這需在魂飛魄散的刹那間完成,否則神遊萬裏,想要招回那是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