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非洲小子(第2/3頁)
“喂,小子,”他說,“車裏是什麽?”非洲小子擡起珠光寶氣的一只手,示意滑溜跟他走,車門“咣當”一聲關上,雪莉·切斯特菲爾德撳下按鈕關窗。
“要和你談的就是這個,滑溜。”
“我覺得我的請求並不過分。”非洲小子說,靠著一張光禿禿的金屬工作台,裹緊貂皮大衣。“雪莉有醫技執照,她知道她會得到酬勞。好姑娘啊,滑溜。”他使個眼色。
“小子……”
非洲小子的氣墊車裏藏著個男人,不知道是已經死了還是只是陷入昏迷,全身上下接滿了氣泵、點滴袋、導管和擬感設備,包括電池在內的所有東西都固定在古老的合金急救擔架上。
非洲小子帶滑溜回去,給他看氣墊車裏的那個男人之後,雪莉跟著他們走進室內。“這是什麽?”她問,好奇地仰望鐵塔般聳立的法官——好吧,幾乎完整的法官,帶圓鋸的手臂墊著油膩膩的防水布放在地上。假如她有醫技執照——滑溜心想——醫技組織多半還沒有注意到這張執照已經遺失。她至少穿了四件皮夾克,每件都大了幾碼。
“滑溜的藝術品,我不是說過了嗎?”
“那家夥快死了。他身上一股尿味。”
“導尿管松了,”雪莉說,“這東西能派什麽用場?”
“我們不能把他留在這兒,小子,他會死的。你想殺他,去孤狗原隨便找個洞扔進去就行。”
“他不會死的。”非洲小子說,“他沒有受傷,也沒有生病……”
“媽的,那他到底有什麽問題?”
“他陷進去了,親愛的。他正在長途跋涉,需要平靜和安定。”
滑溜的視線從非洲小子移向法官,然後又扭頭看著非洲小子。他想去修理那條手臂。非洲小子請滑溜把那男人藏兩三個星期,留下雪莉照顧他。
“我說不準。那男人,他是你的朋友?”
非洲小子在貂皮大衣裏聳聳肩。
“為什麽不把他藏在你那兒?”
“我那兒不怎麽平靜,更不夠安定。”
“小子,”滑溜說,“我確實欠你一個人情,但不是這麽詭異的事情。總而言之,我得做事去了,總而言之,實在太詭異了。再說還有簡特利呢。他去波士頓了,明晚就回來,他肯定不會喜歡這樣。你知道他對人類的看法有多古怪……而且這地方基本上算是他的……”
“他們都把你掛在欄杆外面了,哥們兒,”非洲小子哀傷地說,“你忘了嗎?”
“喂,我記得,當然……”
“你記得不夠清楚。”非洲小子說,“行了,雪莉,咱們走。我可不想在晚上穿過孤狗原。”他從金屬工作台前起身。
“小子,你看……”
“別說了。那時候在大西洋城,我他媽都不知道你叫啥,只是覺得不希望看見一個白小子肝腦塗地,明白嗎?那會兒我不知道你是誰,現在就當還是不知道好了。”
“小子……”
“什麽?”
“好吧。讓他留下。頂多兩個星期。你要說話算數,到時候回來接他,好嗎?你還得幫我擺平簡特利。”
“他需要什麽?”
“藥。”
非洲小子的道奇氣墊車在孤狗原上蹣跚漸遠,小鳥重新出現。他從壓實車輛壘成的露頭巖背後一點一點蹭出來,銹跡斑斑的起皺鐵皮表面還能看見成塊的光亮瓷漆。
滑溜在工廠高處的窗口看著他。方形的金屬框架裏裝著回收的塑料片,每一塊的顏色和厚度都各不相同,滑溜的腦袋從一邊側到另一邊,隔著亮粉色的有機玻璃望著小鳥。
“誰住在這兒?”雪莉在他背後的房間裏問。
“我,”滑溜說,“小鳥、簡特利……”
“我說的是這個房間。”
他轉身看見她站在擔架和各種附屬設備旁。“那就是你了。”他說。
“這是你的房間?”她望著用膠帶貼在墻上的繪畫:法官、調查員、碾屍者和女巫的概念畫。
“用不著你擔心。”
“你別打什麽歪主意。”她說。
他望著女孩。她的嘴角有一大塊赤紅色的傷痕,漂白的頭發仿佛靜物模型般豎立。“我說過了,用不著你擔心。”
“小子說你這兒有電。”
“對。”
“那就給他接上吧。”她轉向擔架,“雖說耗電量不大,但電池遲早會用完。”
他穿過房間,低頭看著那張憔悴的臉。“你最好跟我說實話。”他說。他不喜歡導管,看見一根導管插進鼻孔,他想一想就反胃。“這個人是誰,非洲小子到底怎麽他了?”
“不是他幹的。”她說,按了幾下用銀色膠帶固定在床腳上的生物指標監控儀,面板上浮現出讀數。“快速眼動期的比例很高,就好像他一直在做夢……”擔架上的男人被捆在嶄新的藍色睡袋裏。“不管他是誰,反正他出錢給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