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崇禎皇帝的絕望(上)(第2/3頁)

接下來,若幹股陜西流寇也開始突入河南,似乎有與聞香教匪徒合流的趨勢,朝廷對此反復商討之後,鑒於陜西地面已經日漸安穩,決定調遣三邊總督洪承疇率領秦軍出潼關,負責平定中原的流寇與教匪之亂。

同時,留都南京和中都鳳陽方面也設法組織了全部兵力,北上淮河一線,封堵聞香教亂賊的南下之路。至於遠在福建的叛將黃石,暫時就顧不上搭理了——先保住運河這條生命線和江南的花花世界要緊!

如此焦頭爛額地撐到七月,聞香教之亂依然沒能平定,運河也未能打通,南方漕糧一粒也沒送到京師,北直隸的糧價已經漲上了天,福建那邊戰局如何更是一無所知。洪承疇雖然在洛陽城下打了個勝仗,重創了一股流寇,但此時已有十幾萬流民軍湧入河南,裹挾當地饑民遍地開花,再加上聞香教的四處舉事,河南全省幾乎沒有哪個府是太平的,一時半會兒壓根沒法收拾……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宣府和大同的邊軍居然還因為爭奪兩處銀礦而爆發了內訌,一口氣打掉了上萬兵馬!真是不拿朝廷律令當回事!

再接下來,宣府和大同兩鎮的內亂緣由還沒調查清楚,從山西又傳來了一則更加要命的噩耗——另外一群陜西流寇沒有去河南肆虐,而是直搗太原,一舉端掉了山西省府,還屠滅了晉王滿門!

得知此事之後,崇禎帝又是眼前一黑,差點當場嘔血——如這般失陷親藩、藩王遇害的禍事,大明百年以來都未曾有過,如今卻發生在了自己的治下,日後如何還有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就在崇禎皇帝氣急敗壞的時候,從讓他傷透了心的遼東前線,居然又一次傳來了更加恐怖的壞消息:那個陰險狡詐,人稱九尾狐轉世的建奴首領皇太極,通過大淩河之戰投降的諸多明朝將領,對遼西的關寧軍殘部展開了遊說勸降,弄得薊遼邊鎮一時間謠言紛飛、人心混亂。再加上由於海運、漕運一齊斷絕,朝廷撥發給關寧軍的錢糧中斷了兩個月,急得遼東巡撫丘嘉禾和監軍太監連番密報,稱軍心不穩,恐有不測之禍,為防關寧軍倒戈投敵,導致國門大開,希望皇上速速調撥錢糧,重賞犒勞軍士,以安其心……

對此,崇禎皇帝除了怒叱關寧軍不忠不義之外,也就只有無奈苦笑了:重賞犒勞軍士?說的倒是輕巧!國庫太倉從萬歷末年就窮得跑老鼠,皇帝的內庫也已經沒剩下幾兩銀子,如今漕運又斷了,各省賦稅都送不進京裏來,哪裏還有余錢?再說,關寧軍這幫只拿錢不幹活的混蛋,又豈是幾個賞錢就能安撫的?

總之,看著這麽多紛至沓來的噩耗,還有一天比一天急速敗壞的時局,崇禎皇帝不由得渾身無力,感覺自己在明面上雖是一言九鼎的九五之尊,實際上卻仿佛成了籠子裏的困獸,無論如何掙紮,也逃不出悲慘的命運……但除了坐在桌案後面摔茶碗發脾氣之外,他還是什麽都做不了。

此時,看到皇帝又一次雷霆大怒,宮女宦官都躲得老遠,只有曹化淳跪在地上,淚流滿面的痛哭道:“……皇爺啊,請您息怒,務必保重身體,若是因那些粗鄙武夫而傷了身子,奴婢的罪過就大了。”

看著這位大太監的滿面戚容,崇禎皇帝呆了片刻,終於頹然坐下,又拿起兵部轉送的塘報,一份份不是哪裏告急,就是某縣陷落,都讓他的心情更加惡劣。唯一能夠算是好消息的,大概只有三邊總督洪承疇最近率軍驅逐流寇、收復太原的“捷報”了——但即使是以崇禎皇帝純屬外行的軍事知識,也知道這不過是流寇搶在官軍抵達太原之前,主動棄城撤走了而已……因為這些流寇很快又出現在了太行山另一邊的北直隸平原上,讓那些今年春天剛剛被建奴韃子蹂躪過一遍的府縣,再次遭了一回殃。

——登州、魯南、遼東、宣府、北直隸的太行山沿線……京師四周似乎已經被無休止的戰爭給打得完全糜爛。南直隸那邊,聞香教的妖賊也是氣焰囂張,不僅攻下了生產精鐵的徐州,還一路直搗淮河沿線,大有直撲江南的氣勢,把鳳陽和南京調集的官軍打得左支右絀。而更加遙遠的嶺南和福建,由於消息阻隔的緣故,還不知道黃石和那些海外髡賊最近已經鬧到什麽地步了。

如此糜爛到不可收拾的時局,以崇禎皇帝有限的智力,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了——指望朝堂上那些屍位素餐的廢物是不成的,在登基五年之後,年輕的崇禎皇帝已經初步看透了,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們,平日裏倒可以誇誇其談,在紙面上“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真要是面對這等局面,他們就會一個個都傻了眼,除了搞內鬥、放嘴炮和推卸責任之外,幾乎什麽都做不了:國家的衰敗和崩壞,在他們看來就是皇帝失德、太監幹政和武將無能的緣故,從來不會檢討自己的半點過世,只會抱著聖人之言跟你胡攪蠻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