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大明帝國的喪鐘(上)(第3/4頁)

但如此一來,即使會合了薊州戰場逃出來的部隊,整支天雄軍也只剩下了五千人而已。

而更加恐怖的消息,還不是連番戰敗而導致的軍心渙散。而是悄然襲來的恐怖瘟疫——就在天雄軍血戰薊州的時候,京郊百姓普遍出現咳血、嘔吐、腹瀉、高燒等症狀而大批死亡,而各路官兵也在瘟疫中屍橫累累。當盧象升抵達通州這個漕運終點站的時候,城內官吏百姓居然緊閉城門,死活不讓天雄軍進城。

幸好,到了這個敵人已經兵臨城下的時候,朝中的貪官汙吏們終於想起要給天雄軍吃飽了飯才能打仗,於是萬般不舍地從通州官倉裏擠出了一點兒陳糧,讓逃出戰場的天雄軍得以果腹。

入夜的天雄軍營地,剛剛領到的米麥被丟在一口口大鍋裏,然後被饑腸轆轆的明軍官兵圍上來,眼巴巴地等著飯熟之後互相爭搶——雖然朝廷撥下來的糧食又經過一番重重克扣,真正到手的十分有限,但剩下的天雄軍官兵也沒多少了,所以若是儉省支用,還能夠讓這些劫後余生的軍漢們吃上七八日的飽飯。

簡陋的營帳之中,那些僥幸逃出生天的輕傷員在唉聲嘆氣,更可怕的是,時不時還會發現有人出現瘟疫的症狀,弄得是一陣又一陣的雞飛狗跳,讓整座大軍營地都籠罩在一片陰森的絕望氣氛裏。

中軍主帳內,一燈如豆,雖然從南方販來的“廣燈”(煤油燈),因為更加清潔與明亮的緣故,近年來已經在京中豪門富戶之中廣為流行。但素來生活簡樸的盧象升,還是只用了一盞昏黃黯淡的老式油燈。

油燈下,在薊州之戰額頭中箭、不得不裹了白布的盧象升,正病懨懨地臥躺在榻上,看著京畿的地圖和最新的軍報,忍不住嘆了口氣,擡起頭來,雙眼空洞地看著帳篷頂,臉上是淒然而無助的神色:“……唉,數萬冀南子弟,於薊州損兵折將,大敗而退,有負聖恩啊……如今陜西流寇據西山(石景山),窺視神京;關寧叛賊攻陷薊州、三河,兵馬探哨距京師不過三十余裏。這可怎生是好?”

——隨著關寧軍倒戈、建奴入寇,北直隸的局勢瞬間崩壞,原本已經被趕入太行山的陜西流寇,趁機再一次大舉竄入畿輔,到處流竄劫掠,甚至一度摸到了北京城下——按照兵部塘報的描述,“畿輔流寇已至數萬矣。西山一帶,布滿山谷,良鄉、昌平、涿州亦時時被其焚略。”

面對著流寇和建奴的東西夾擊,北京朝廷一時間捉襟見肘,主持朝政的內閣首輔溫體仁一邊要調兵遣將迎擊來犯之敵,一邊還要對付朝中東林黨人的“非暴力不合作”,當真是搞得焦頭爛額,但收到的還是只有一個接一個敗報——東邊的建奴節節進逼,無論調動多少官軍上去,都是每戰必敗,猶如飛蛾撲火;西邊的流寇滑不溜手,官軍一時間根本追不上也剿不幹凈,還時常中埋伏吃上幾個虧。

到了九月底的這個時候,隨著順天府各城相繼陷落,北京城的包圍圈在各路敵人的步步緊逼之下,進一步被壓縮,尤其是在天雄軍崩潰之後,朝廷已經完全喪失了野戰迎敵的能力,只能困守孤城了。

此時,在京師內外,從各處旮旯裏搜羅一下,大約還能湊出四萬官軍,看似不少,但如果用於防守北京這座百萬人大城市,只是勉強剛夠站滿城墻罷了。至於戰鬥力就更是只能用豆腐渣來形容。為此,內閣首輔溫體仁下令諸臣分守都門,同時連發公文,催促正在山東、徐州一帶進剿聞香教起義的朱大典,以及正在從山東率領五萬秦軍返回京師路上的洪承疇,還有西北方向的宣府、大同兩鎮邊軍來援。看到京師的狀況如此危急,朱大典只能放棄聞香教亂賊,火速調集三萬官軍,號稱十萬,沿運河星夜趕赴京畿。

但即便如此,在京畿戰場上,明軍的總兵力依然處於劣勢,戰鬥力更是遠遠無法與八旗精兵相比。

最要命的是,大明朝廷上下那些文官的軍事指揮能力,在皇太極和八旗諸酋面前更是連提鞋都不配。

此外,如今正在京畿蔓延的瘟疫,也進一步削弱了大明官軍的戰鬥力。

對於如此被動的戰局,盧象升自然是很不甘願,可是左思右想,也沒想出什麽破局的高招——之前他沒有跟女真人進行過像樣的較量,只是打流寇屢戰屢勝,故而以為自己拉出來的天雄軍已算不錯。不料如今跟關寧軍一戰,卻發現天雄軍在關寧軍面前,當真是如同垂髫小兒跟壯漢搏鬥一般無力。

而就是這樣一支朝廷傾盡國庫打造出來,堪稱驍勇強悍的關寧軍,近年來卻每每被女真八旗打得丟盔棄甲、風聲鶴唳……最初只是面對建奴不敢野戰,到了去年的大淩河之役,關寧軍居然連守城都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