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四方亂雲起(中)(第2/3頁)

不僅進口糧食遇到困難,出口商品的渠道同樣不暢——自從澳洲髡賊大舉侵襲浙江以來,雖然其兵鋒眼下暫時止步於杭州,沒有繼續進犯南直隸。但其水師卻以嵊泗列島為基地,在長江口展開遠程封鎖,攔截和扣留任何膽敢出海的船只!至於往長江上遊銷售棉布等物的商路,同樣也被崇禎帝的封江令給切斷了!

——進口糧食無貨源,出口商品被封鎖!而且四面都被強敵環繞……如此沉重的軍事和經濟壓力,頓時就讓這個誕生不到半年的小朝廷不堪重負!一時之間,蘇州、松江和無錫等地的紡織工場紛紛破產,成千上萬的市民失業,而急劇暴漲的米價,又讓各地市井間相繼發生搶米騷動。而與此同時,還有起碼三四十萬戰爭難民,從杭州一帶倉皇北逃,滯留於湖州、嘉興等地,給當地帶來了巨大的治安隱患和社會負擔。

這一系列噩耗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南京城內的糧食一日三價,仿佛鉆天猴一般節節攀升。整個江南地區哀鴻遍野,怨聲載道。不但是老百姓吃不起糧食,就連普通的小官小吏每日都只能喝粥度日。

面對著如此嚴峻的考驗,南京小朝廷的首輔周延儒一時間焦頭爛額。作為曾經在崇禎皇帝手下當過首輔,執掌過天下大權的職業政治家,他當然不會不明白糧價高漲對統治秩序的威脅。可南京的東林黨集團當初之所以擁立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永和帝,就是為了盡可能地不交稅。所以南京的戶部早已把能免的賦稅都免了,這會兒更是連老鼠都要哭著從國庫裏搬出來,哪有儲備的糧食來抑平糧價?

於是,在沒有任何糧食儲備的情況下,被逼急了的周延儒一度發了狠,派出錦衣衛大肆鎖拿哄擡糧價的奸商。可結果卻是雷聲大雨點小——朝廷群臣對此集體跳反,幾乎是以倒閣為威脅,逼著周延儒收回了上述“亂命”:炒作糧價牟取暴利的所謂奸商,正是東林黨背後的大金主,哪裏是這個小朝廷能打壓的?

——從誕生之初開始,南京永和帝朝廷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政府。不僅所謂的永和皇帝乃是東林集團的傀儡,即使是朝廷之上的閣老尚書,同樣也必須為了江南縉紳大戶的利益而服務。這聽起來有點像是後世美國財團與政府的關系,但明末的縉紳可要比美國財團的掌舵人更加眼光短淺,也更喜歡作死……

無奈之下,周延儒只得在朝堂上聲淚俱下,企圖勸說諸位東林君子和他們背後的金主稍微收一收手,不要在這種時候繼續爆炒糧價發國難財了!否則的話幾乎是鐵定要引發民變,搞得不可收拾!

但如此毫無底氣的軟弱抗議,自然被諸位鐵面無私的君子們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朝廷最終決議,留都南京即日起進入戒嚴狀態,嚴厲彈壓一切哄搶糧鋪的奸邪亂民……同時召回督師揚州的兵部尚書呂維祺,放棄江北的揚州等據點,把江北的一萬多兵馬撤回來,以備應對可能爆發的亂局……

……

在討論完了糧價的問題,並且決定任憑百姓餓死之後,朝堂眾臣又開始討論起了更加嚴峻的軍事問題。

——隨著大半個浙江省的淪陷,扣除那些不能動的城防部隊之後,南京永和帝朝廷名下真正具備一定戰鬥力的野戰軍團,已經只剩了督師揚州的兵部尚書呂維祺手下的一萬多兵馬。

雖然之前已經決議放棄江北的土地,依靠長江天險和南京水師,暫時可以不用考慮聞香教妖人的威脅。但即便如此,呂維祺尚書也沒有辦法只靠這點兵力,同時對付西邊的崇禎廢帝和東邊的澳洲髡賊。更別提朝廷還必須在南京也保持一定的機動兵力,以便於彈壓江南各大城市隨時可能爆發的搶米騷亂。

在這種情況下,擴軍備戰自然就成了南京朝廷的當務之急,以及壓倒一切工作的重中之重!

“……如今朝廷疆土日蹙,只剩東南一隅,且四面皆有強敵,不能不傾盡財力以招募兵士……”

盡管剛剛在平抑糧價的問題上被狠狠地打了臉,但本著身為朝廷首輔的責任感,周延儒還是硬著頭皮拋出了他剛剛構思出來的擴軍計劃——在松江、蘇州等紡織業重鎮張榜募兵十萬,一方面用以充實南京的京營和孝陵衛等幾個重要據點,另一方面也是給當地的失業織工一條生路,免得他們聚眾騷亂……

但錢謙益立刻就提出了反對意見,他振振有詞地說,自古以來若是想要練出一支能打仗的軍隊,就需要從農民中征兵,因為鄉下人膽小老實、吃苦耐勞、服從命令,而城裏人多半是有著一身的商販習氣,吃不得什麽苦,而且更擅長偷奸耍滑……因此還是在較為貧瘠的皖南山區募兵為好。

對此,朝中眾臣紛紛附和,在他們心裏大多存在著一個固定的思維模式,即越窮越能打,越富越窩囊。比如蒙古韃子和遼東建奴,若不是生長在窮山惡水,窮得只剩下一條命,怎地會如此兇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