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9頁)

“是美麗又陌生的姑娘。”她糾正我。

“對。你願意今晚找個地方和我喝一杯嗎?”

“哈哈!好的,這才是我習慣的主動約會方式。稍等。”她像是想了一會兒。“對,我可以今晚跟你碰面,不過得晚一點兒。大概十點左右,可能要十點半。你介意我晚一點兒來嗎?”她像是說完才想起加上這個問句,語氣懇切。

“我能。你想在哪兒見面?”

“啊對,你還不是很了解巴黎吧?在聖日耳曼大道,歐仁·德拉克洛瓦博物館附近的巴黎花園咖啡廳怎麽樣?你知道在哪兒嗎?”

“不。不過我會找到的,待會見。”

“行。待會兒見。”

“好。”

“再見。”

“好的,再見。”我發現自己還在聽電話掛斷後的忙音,不知道為什麽它沉穩的鳴聲讓我覺得心安。

在塞納河心曠神怡地遊蕩了幾個小時,欣賞畫作,翻翻二手書上滿是灰塵的書頁,我的下午就快要結束了。突然瞥見了用繩子做的褲帶,我發現今晚沒有像樣的衣服可穿。塞瓦斯托波爾大道上的大部分男裝店都很晚關門,所以幸運的是我不必倉促行事。在一家看起來十分昂貴的時裝店裏,被導購們投以各種寬容或嫌棄的眼神後,我用一套漂亮的藍色西裝配上白襯衣和黑得發亮的皮鞋,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甚至還買了袖扣。我提前15分鐘走進巴黎花園咖啡廳,用一次性剃須刀刮幹凈胡子,灑上古龍水。即使是面對她這樣風騷的美人,我也準備得足夠充分了。到十一點的時候,我開始心生疑惑。過了一會兒,咖啡廳裏嘈雜的熱氣讓人很不舒服,我挪到外面的一張空桌去。現在我坐著,用懷疑的眼光看著路人,和偶爾在黑暗的天空中閃爍的飛機燈。

“你好!”溫柔卻清晰的聲音就在我耳旁。喬治娜走過我旁邊到對面的位置坐下,我正好轉過來。“真的,我必須為遲到徹底地道歉。剛和一位男性朋友看歌劇,結束之前都沒辦法禮貌地離開。”

“看歌劇?你沒告訴我,不該為我離開的,你的同伴會怎麽想呢?”

她輕蔑卻可愛地翹起嘴唇吹了口氣。

“那是我老板的朋友,我真覺得自己是被迫赴約的。我們因為工作認識,關系也該僅止於此。”

“我覺得他未必這麽想。”

“好吧,他也許想和我上床,這是實話。但這次我覺得比起發生親密行為,他更樂於被人看見和年輕漂亮的女人走在一起。”她說話時已經撕開了一塊黑面包的皮。“我快餓死了,你點東西了嗎?”

“當然沒有,我在等你。”

“啊,真是位紳士,至少為裝紳士早有準備。現在這樣的人也不多了啊。”

我舉起手臂,服務員拿來菜單給我們看。她坦率地談及她的人際關系,讓我十分受用,且有勇氣在她看菜單時迅速打量她。她穿著一條深藍近紫的長禮服,頭上銀色的發飾仔細地將頭發挽著一個髻,讓她那對可愛的耳朵露了出來,上面銀色的耳環墜著兩顆非常大的珍珠,我猜很可能是假的。她把白色的長手套折起放在桌面黑天鵝絨錢包上,時不時將左邊的耳環拿在拇指和食指間滾來滾去地玩兒。她的動作看起來就像一幅非同尋常的畫,同時包含成熟和青春叛逆兩種迥異的元素,像是故作不雅。她的胸口是相當可觀的雪白肌膚,跟乳溝顯露出的陡峭峽谷相得益彰,讓我的眼睛停留了過長的一會兒。

“今晚你看起來優雅極了。”她停頓了一下,“你的眼睛,是我見過所有棕藍色眼睛裏最美的那雙。”她看著菜單,頭也不擡地說。

那一刻我的臉很可能紅了一下,不過她根本看不見。

“你喝的是什麽?”她問。

“茴香酒。”

“多復古啊!真是藝術家的酒。我能叫點兒酒嗎?”

“請隨意。”她甚至沒有要酒單,直接點了一瓶昂貴紅酒,名字我聽說過。

她用手握住玻璃瓶,咧嘴笑起來,好像那瓶酒是巧克力一樣。

酒確實非常棒,濃郁、微辛,帶著橡木的香氣。她看著我,像在向我征求意見。

“說吧。”

“啊哈哈。你們這些英國男人真是太拘謹了。我在圖書館看到你向我說話的時候,還以為至少還有一個不那麽典型的英國男人。但不然,你跟其他人一樣正經。”大概我看起來有點兒受傷,她又補了一句,“抱歉,我有點兒醉了,我喝醉後偶爾有點兒粗魯。”

服務員走回來,我們點了兩輪牡蠣醬配新鮮鯖魚,又點了泡芙。

喬治娜清了清嗓子,坐直。“我聽說你有某種天賦。”

“啊?”我差點被鯖魚嗆住。她的雙眼在精致的濃黑睫毛下凝視著我,神情帶著戲謔和狡黠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