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5/5頁)

喬走到棺柩邊,猶豫了一下,低頭望去。

只見一攤燒焦的枯骨,頭蓋骨薄如紙翼,眼睛縮成葡萄幹顆粒狀,向上瞥視。瘦小的身軀邊上,攏著殘碎的布片。碎布的毛邊剛毛般支棱著,好像是被風吹到那裏的。好像那軀體本身,在微弱的喘息中——在已然停止的吸氣呼氣中——將碎布吹到了身邊。一切歸於平靜。這一神秘的過程曾經導致溫迪和阿爾的衰亡,也將朗西特帶到生命盡頭,顯然是在很久之前。多年以前,喬心想。他憶起溫迪。

行動組成員都瞻仰過遺體了嗎?難道變故是在殯葬儀式之後發生的?喬伸手抓住橡木蓋,合上棺柩。蓋棺聲在空蕩蕩的殯儀館內回響,但沒有其他人聽見。這兒沒別人。

驚恐的淚水奔湧而出,遮住了他的視線。喬趕緊退出那個多塵死寂的大廳,重回光明世界。傍晚的陽光變得綿弱,沒了力道。

“你沒事吧?”等他回到人群,丹尼問。

“沒事。”

“魂都嚇沒了。”帕特刻薄地說。

“沒什麽!”他狠狠地盯著她,心中一陣狂怒。

“在裏面看見伊迪沒有?”蒂皮問。

“她不見了。”伊爾德解釋說。

“她剛才還在。”喬反駁。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說又冷又累,”丹尼說,“可能回旅館了。她先前這麽說過,說儀式結束後想躺下小憩一會兒。沒事的。”

“她說不定已經死了,”喬對所有人說,“我想大家都明白。若是有人從組裏走散,就說明他要走了。溫迪、阿爾和朗西特都是這麽走的——”他突然打住。

“朗西特死於爆炸。”丹尼說。

“我們都被炸死了,”喬說,“我是從朗西特口裏得知的。他把這個消息寫在了紐約辦公室洗手間的墻上。我又看到在——”

“一派胡言!”帕特尖刻地打斷喬,“朗西特死了沒?我們死了沒?前言不搭後語。說話靠譜點行嗎?”

“盡量靠譜點吧。”伊爾德插話。其他人都眉頭緊鎖、一臉焦躁,默不作聲地點頭同意。

喬說:“我可以告訴你們塗鴉的內容,告訴你們附帶說明書的錄音機磨損得精光,告訴你們朗西特拍的電視商業廣告,告訴你們巴爾的摩商店裏香煙盒上的留言——還有萬靈藥標簽上的只言片語。可是我找不到破案線索。無論如何,趁伊迪還沒咽氣,我們得火速趕往酒店。上哪兒打車?”

“殯儀館專門配了車,”丹尼說,“就是那輛皮爾斯——阿洛轎車。”他用手指了指。

眾人飛跑過去。

丹尼拉開堅固的鐵車門,坐了進去。“我們一輛車坐不下。”蒂皮說。

“向布利斯借用威利斯——奈特車。”喬說。他發動轎車,一俟滿座,便駕車沖上得梅因繁忙的大街。老爺車緊隨其後。只要聽到低沉的鳴笛,喬就知道,它準跟在後頭。

    1. 即“斯科普斯審判”,1925年聞名全美的案件。起因是高中老師約翰·斯科普斯被控違反田納西州的法律條款,在州立學校教授進化論。——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