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奈松找到了月亮(第4/6頁)

匪幫。殺了他們。她知道自己必須這樣做。如果她不動手,那些人就會殺了她。

她的父親卻想要個小女孩,而不是一只野獸。

她怒目,再怒目,呼吸粗重,但還是停不下來怒目而視的姿態,無法思考,無法行動,什麽都做不了,只會站在那裏,發抖,換氣過度,在求生與當女兒的責任之間分裂著。

然後有人從巖漿湧流的山脊躍下,從一根石柱跳向下一根,那速度和靈活性都是——奈松瞠目相視。沒有人能做到這樣。那人卻蹲姿下落,出現在山腳下砂石密布的土地上,發出沉重的、可怕的墜地聲。他體格強壯。奈松能看出他身材高大,盡管他只是稍微起身,仍是腰身弓起的樣子。他的視線集中在奈松身後樹林裏的某種東西上,並抽出一把長長的,可怕的玻鋼劍。(但不知為何,他落地的重量並沒有回蕩在奈松的感知系統中。這意味著什麽?而且當時有一種……她搖頭,還以為旁邊有只什麽昆蟲,但那種怪異的嗡嗡聲其實是一種感覺,並不是聲音。)

然後那人已經起步跑開,徑直沖入灌木叢,他兩腳蹬地的力量如此之大,在身後踢起大塊泥土。奈松嘴巴張開,轉頭目送他,在綠樹中跟丟,但之後又聽到那種語言的喊叫聲——然後,在她看到那人跑去的方向,有輕微的,慘烈的呼叫聲,像是有人遭到重擊。林中跑動的人全都止步。奈松看到一名極地女子,一動不動地站在林木之間的空處,一側是牽連的藤條,另一側是古老的,久經風霜的巨石。那女人轉身,吸氣,想要對別人呼喊,而那男人轉眼就到了她身後,動作快得接近模糊,在她背上重擊一拳。不,不,是那把刀——然後他又馬上消失,在那女人倒地之前。這次攻擊的殘忍和速度同樣令人震驚。

“奈——奈松,”傑嘎說,奈松又被嚇了一跳。她有一會兒,真的忘記了父親的存在。她走過去,蹲下來,用腳踩住鐵鏈,以防有人用它繼續傷害父親。他握住她的胳膊,太用力。“你應該,呃,逃跑的。”

“我不跑,爸爸。”她試圖看清鏈條連接到標槍上的方式。那件武器的長杆平整,如果她能卸下鐵鏈,或者去掉鼓起的尖頭,他們就可以把父親的腳扯開來,讓他重獲自由。但然後呢?這傷太可怕。他會不會流血而死。她不知道該怎樣做。

傑嘎嘶聲叫痛,當她試著擺弄鏈頭,看能不能把它擰掉。“我不覺得……我猜想那根骨頭……”傑嘎的身體真的在搖晃,而且奈松覺得,他嘴唇發白也不是什麽好跡象。“你快走。”

她無視他的建議。鏈條焊接在槍杆盡頭的環上。她用手摸索,努力思考,現在那個怪人的出現已經打破了她的僵局。(但她的那只手在發抖。她深吸一口氣,試圖控制自己的慌亂。森林中的某處,傳來垂死的呻吟聲,還有一聲暴怒的尖嘯。)她知道傑嘎背包裏有些打石工具,這根標槍卻是鋼塑的。等等——如果溫度夠低,金屬就會崩斷,對吧?或許她,用個又高又窄的聚力螺旋,會不會……?

她以前從未做過這種事。如果她做錯,就會凍掉他的一條腿。但不知為何,她的本能感覺,是這件事可以做到。媽媽教過她,原基力就是吸收熱力和動能,然後再推回外界,此前她總感覺不太對。但這話有理;它管用,奈松從經驗中得知。但這種說法總是有些……拖沓。不夠簡潔優雅。她常常這樣想,要是我不把它當成熱力……但這個思路總是得不到建設性的結論。

媽媽不在這裏,死神卻在,而爸爸已經是世上僅有的愛她的人,盡管他的愛也被包裹在苦痛之中。

於是她一只手搭在標槍尾端:“別動啊,爸爸。”

“什——什麽?”傑嘎在哆嗦,但也在迅速變虛弱。很好,奈松可以不受打擾地集中精神。她把空閑的那只手放在父親腿上——因為即便在不能完全控制原基力的時期,她都一直不會傷到自己——然後她閉上眼睛。

火山熱力之下,還有某種東西存在,散落在大地中起舞的波動之間。波動和熱力很容易被操控,但另外那種東西,想要感應到都很難,這很可能是媽媽教奈松尋找波動和熱力的原因。但如果奈松能掌握另外那種東西,它更微弱,更細小,也比熱力和波動更精準……如果她能把那種東西塑形成某種利刃,再打磨到無比得薄,然後這樣子切過槍杆——

她和傑嘎之間的空氣在震蕩,周圍有迅速、高亢的嘶嘶聲。然後標槍帶鐵鏈的一端掉落,被截斷的金屬面,在午後的陽光下像鏡面一樣反光。

奈松長出一口氣,睜開眼睛。發現傑嘎身體繃緊,帶著恐懼和敵意盯著她身後。奈松吃了一驚,轉身看到那個持劍的人站在自己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