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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伊賽還要多久?”特格問道。

“還要半個小時。有什麽事情嗎?需要加速?我是不引起……”

“我現在非常餓。”

司機看了一眼左面,又看了一眼右面,看到他們周圍已經沒有農民了。路上空空如也,另外只有三輛陸行車——兩台牽引裝置左側載著重型運輸艙,一輛卡車後面拖掛一台巨型水果采摘機器。

“我們只能在這裏稍事逗留,不然太危險。”司機說道,“我知道一個地方,至少能讓您喝一碗湯。”

“只要是吃的就行,我已經兩天沒有進食,大量活動消耗了過多體力。”

陸行車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司機左轉,穿過等距間隔的高大的松樹,上了一條窄路,沒過多久再次轉向,穿過樹林開到了一條單行車道上。車道盡頭有一棟低矮的房子,房頂是黑色合成玻璃,下面是深色的石磚。房子的窗戶形狀狹窄,窗戶上的防護性燃燒器噴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司機說:“長官,您在車裏稍等。”他下了車,特格這才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臉——非常清瘦,鼻子長,嘴巴小。男人的臉頰上明顯可以看到重塑手術留下的疤痕,雙眼閃著銀色的光,顯然是人造眼球。他轉過身去,走進了房子,出來以後,打開了特格的車門:“長官,快。裏面的人在給您熱湯。我說您是銀行家。不需要給錢。”

地上結了一層薄冰,腳下嘎吱作響,特格稍微低了低頭才沒有被門框碰到。眼前是一條漆黑的走廊,墻上鋪了木質墻板,盡頭是一間燈火通明的房間。那裏飄出了食物的香味,像磁鐵一樣將他吸引了過去,他的胳膊又哆嗦了一陣。房間的窗戶旁邊擺了一張不大的餐桌,窗外是一座帶有頂篷的封閉式花園。灌木叢中滿是嬌艷欲滴的紅花,幾乎完全遮住了花園的石墻。上方是黃色的發熱合成玻璃,人造光線令整座花園仿佛是一片盛夏的光景。特格愜意地坐在了桌邊柔軟的單人椅上,他看到桌上是白色的餐布,邊緣飾有壓花圖案,還有一把湯匙。

右邊的一扇門“吱呀”一聲開了,走進來一個身材矮壯的男人,端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碗。他看到特格,遲疑了一下,然後把碗放在桌上,推到了特格面前。這一下遲疑令特格產生了警惕,他強迫自己無視鼻子裏誘人的香味,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這個男人身上。

“先生,這湯不錯,我自己做的。”

是人工合成的聲音。特格看到男子下巴側面有幾道疤痕。男人看著像是古代的機械——脖子很短,頭好像長在了厚實的肩上,兩條胳膊的肘關節和肩關節似乎都有些奇怪,兩條腿貌似只能圍繞髖關節旋轉。他一動不動地站著,可是他進來的時候晃晃悠悠,特格能看出來這個人渾身都換上了人造器官,也看到了他痛苦的眼神。

“我知道我現在是什麽鬼樣子。”男人的嗓音嘶啞,“阿勒哲裏那場爆炸把我給毀了。”

特格根本不知道阿勒哲裏是什麽地方,但是他顯然以為他知道。不過,“毀了”這兩個字有些意思,這是對命運的控訴。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認識你。”特格說。

“這個地方,誰都不認識誰。”男人說道,“您喝湯吧。”他指了指上面,特格看到一個探測器蜷曲的末端,探測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有閃光證明它正在讀取周圍的信息,而且沒有發現有毒物質。“這裏的東西您不用擔心。”

特格看著碗裏深色的液體,看到了幾塊肉。他把手哆哆嗦嗦地伸向了湯勺,試了兩次才拿住了勺子,可是還沒擡起來一毫米,就把勺子裏的湯幾乎全灑了出來。

一只手穩住了特格的手腕,他的耳邊溫和地響起了那個人工合成的聲音:“霸撒,我不知道他們把您怎麽了,但是在這個地方,只要我活著,就沒人能傷著您。”

“你知道我是誰?”

“霸撒,許多人都願意為您付出生命。要不是您,我兒子早就死了。”

特格放下了軍人的尊嚴,讓男子扶著他的手舀起了一勺湯,他只剩喝下這口湯的力氣了。湯裏的東西很豐富,熱乎乎地喝下去,令人很是舒心。他的手很快便不哆嗦了,他向男人點了點頭,示意他松開自己的手。

“還喝嗎?”

特格這時候才發現一碗湯已經被自己喝完了,他多麽想說“再來一碗”啊,可是那個司機說了他們得抓緊時間。

“不用了,我得走了。”

“您沒來過這裏。”男人說道。

他們再次回到了主路上,特格靠在陸行車座椅的靠墊上,回想著剛才那個男人說的那句怪話。那個農民也說過這句話:“您沒來過這裏。”這句話感覺像是一句常見的日常用語,說明特格第一次離開伽穆之後,這個地方發生了一些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