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返沙漠

管軼夫像說著與自己沒半點關系的事般,道:“我親眼看著娘親給那禽獸活生生打死,當時我只得七歲,從那一刻開始,我只知一件事,不但要保著性命,還要變得比他更強壯,所以我比其它孩子更吃得苦。慘劇每天都在那裏發生,我看盡如我娘親般被擄回來女子的慘況,其中大部分是難以啟齒的。終有一天,我把握到難得的機會,逃了出來,但我曉得,只有將刀子插進那禽獸的肚子去,才對得起娘親。十年來,我專注練武,心中的念頭從未動搖過。盼到突厥人支持那群禽獸不如的人後,我第二次哭了,自娘親死後,我第二次失聲痛哭。後來曉得馬賊與鷹爺和荒原舞結下梁子,遂去找荒原舞,鷹爺已是我最後的希望。”

龍鷹從未想過管軼夫可以一口氣說這麽多話,同時明白過來,管軼夫是薛延陀馬賊與擄來女子生的孩子,所說的禽獸,極可能是他的父親,當然他心中和口上不會承認。龍鷹不擬追問詳情,也慘不忍聽。

薛延陀馬賊手段兇殘,長期處於不正常的心態下,滿身惡孽,已很難視之為人。龍鷹道:“管兄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氣在,絕不教他們繼續逞兇作惡。”

管軼夫道:“我熟悉他們的戰術,清楚他們在大沙海的路線,請鷹爺容我留下來,傳我‘人馬如一’的超凡秘術,我有辦法讓他們栽個大跟頭。”

龍鷹訝道:“你離開馬賊時,年紀有多大?”

管軼夫沉痛地道:“已十五歲了,長得比一般孩子粗壯。論武技,同輩者沒有人是我的三合之將,那時我已負擔了搬糧運水的工作,曾多次出入大沙海,暗中記著所有事,到他們要我參加戰爭,方漏夜逃亡,我雖然在那群禽獸裏長大,但娘親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從來沒有忘記。鷹爺……”

龍鷹摟著他的厚肩,沉聲道:“一切如管兄之願。馬賊在綠洲,是否有駐人呢?”

管軼夫道:“他們並沒有多余的人手,即使現在實力增強,仍不會派人守綠洲,不止因交通隔絕,更因大批人駐紮,會吃掉所有綠洲的走獸水產,非一長遠之計。”

龍鷹不解道:“對我來說,沙漠處處一模一樣,何來路線可言?”

管軼夫信心十足地道:“我曉得他們進入大沙海的路線,現在又清楚他們要先我們一步趕往最接近這裏的貞女綠洲,所以只能采取直線行進,如此可大致掌握到他們的方向和路線。只要在中途伏擊他們,將會非常痛快。”

龍鷹大奇道:“沙漠一眼看遍,怎可能用伏擊的戰術?噢!不!確實有人可以辦到,就是秘人,小弟便曾給他們伏擊過。”

他不由想起秘女的音容笑貌,伊人該已和族人回到大漠的家鄉,不知何年何月,方有重聚的機會?

管軼夫道:“馬賊雖不像秘人般有藏身沙內的本領,卻可憑著特制的大籃子在沙下做出藏身的空間,我在十二歲,便學懂制造這種大方籃。只要有人幫手,我可在一個時辰內,就地取材,弄七、八個出來。”

龍鷹大喜道:“今次邊遨有難了,只要我們能先一步占奪綠洲,又能於中途狠揍他們一頓,一向慣於獵人的馬賊,將反過來變成獵物。”

管軼夫佩服地道:“鷹爺確是英雄了得,一點不怕對方人多,且是幾個人對付幾千人。不過我清楚他們行軍的方式,絕不會數千人走在一起,而是百人一組地分散朝目的地推進,只要我們在隊尾發動,破壞他們運載糧貨食水的駱駝隊,埋伏的位置又在路途中間,馬賊將陷入進退兩難、缺糧缺水的困局。”

龍鷹老臉一紅,尷尬地道:“還是老兄想得周詳,我還想著大殺一場,最好是能幹掉邊遨哩。算突厥人走運,暫時放過他們,改為收拾薛延陀馬賊。”

管軼夫心悅誠服地道:“我管軼夫從不服人,但親眼見過鷹爺以獨門奇兵縱橫賊兵群內似入無人之境的雄姿後,連以前不肯信的事都相信了。”

龍鷹偕他朝營地走回去,準備召集眾領袖,重新定計,順口問道:“我不明白管兄最後的那句話。”

管軼夫道:“有關鷹爺的事,在塔克拉瑪幹一帶傳得最厲害的,是鷹爺憑一人之力,在遮弩和邊遨等逾萬人的圍攻下仍可從容突圍,且擊退了聲名狼藉的參師禪。”

龍鷹道:“確有誇大之處,老荒和我是先後突圍,為何你不問他?”

管軼夫道:“我不敢問,因怕聽到不符傳言的東西,失去希望。”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放聲大笑。

龍鷹預言的風雪,終於開始了。

起始時刮起狂風,吹得樹搖葉落,宛似風雨欲來,初則是點點輕如棉絮的飄雪,接著變成一片片的,到滾為一球球幼兒拳頭般大的雪丸後,整個草原變成白茫茫一片,白雪壓樹蓋草。花了兩個時辰做準備工夫的精兵旅,因主帥的預言成真,一隊隊興高采烈地朝大沙海方向開去。戰馬馬腳均套上特制的靴子,又以羊皮護體,不懼雪傷沙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