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邪教妖人

三天後,龍鷹過羅護守捉不入,直撲天山。愈接近天山,天氣轉趨暖和濕潤,處處見到草原、草野。或許因綿亙千裏的天山,像一堵高墻般擋住了北方來的冷風,捕捉住高空的水氣。他取道達達提議的山道,屬天山東端山區,雖說他曾隨荒原舞進天山找天山族,但於遼闊之天山區域來說,只屬微不足道的一隅,所以仍是充滿初到貴境、象象新奇的愉悅。

遠看雪峰連綿,山巒層疊,雪兒蹄踏處,河道縱橫,水流競響,草木繁茂,蒼翠的松林指霄而立,綠油油的草野擴展至山腳,仿似獨立在寒冬之外。

不過龍鷹心中清楚,現時只是初冬,一俟嚴冬降臨,這片遼闊的地域亦會被風雪征服。天山的另一邊,肯定沒有如眼前般的美景。

左方兩裏處,有十多個牧民的白色氈房,送來羊奶茶的氣味,點點牛羊在如茵草坪悠然自在,比對起他剛從戰場走出來,分外感到這個天地的與世無爭。

雪兒忽然跳蹄雀躍,朝東北方發出陣陣興奮的嘶鳴。龍鷹一眼掃過去,視線盡處裊裊炊煙若隱若現,沒有任何特別,就在這刹那,他驀然感應到野馬群的波動,奇異的觸感一閃即逝。不由心中大奇,因何蓄意而為下,反及不上有意無意間的靈機妙覺,難道是受道心所限,魔種仍未能發揮盡致?這個省悟令他如步進另一新天地,雖然仍沒有更登一層樓的具體辦法,能肯定的是,“萬物波動”的厲害心法,已為他的未來開啟了某一秘門。

龍鷹跳下馬來,雪兒不住用頭來碰他,又噴氣在他的頸項,弄得他癢癢的。

龍鷹心忖雪兒的靈應比他的魔種更厲害,肯定它不是嗅得而是感應到。又發覺自己沒法拒絕它,使它失望,它不立即奔往野馬群的方向,對自己算是忠心了。

自從由南詔回神都後,雪兒久未嘗過與同族無拘無束馳騁於大草原之樂,難得才有這機會,他一邊想著,一邊將它的韁鞍解下來。人馬對此均有默契,當龍鷹大力拍它馬臀,雪兒先來個仰身踢蹄,一聲歡嘶,頭也不回地絕塵去了,一副野性難馴的趣怪模樣。

直至它馳遠至綠野的其中一個小點,龍鷹收拾心情,找處叢林將馬鞍藏好,繼續行程。

龍鷹費了一番工夫,才在一座溝谷尋得穿越的山道,兩邊斷崖壁立,巖壁長滿苔蘚,間有飛瀑排空而下,穿雪裂石,聲震幽谷,落地時水花濺射,激起水氣水霧,比對起幹旱的沙漠,這裏確是生機洋溢。旱獺、松鼠、野鹿、野兔隨處可見。他回復在荒谷小屋生活時的情懷,一邊觀看賞之不盡、層出不窮的美景,隨手采摘野果,吃得不知多麽滋味,一時間連自己都忘掉,休說與這人間勝景沒半絲連系的戰爭。

龍鷹終登上達達所指,扼東天山南北疆咽喉的山道,峰巒拱峙,溝壑縱橫,一邊是斷崖絕壁聳上青天,一邊是萬丈深淵直抵地府,絕不適合大批行軍;亦因如此,山體延綿龐大的天山,成為了山南各民族的保護神,也成為了天山族獵民的樂土。可是若默啜今次得逞,這大片福地亦將淪於突厥族鐵蹄的踐踏下。

往前走,地勢漸高,極目上望,淡藍色的冰川從坡上懸垂,晶瑩奪目。峭壁處雪蓮花綻放,素雅高潔,偶有雪鷹飛鳴,劃破銀色天地的沉寂。

山花爛漫,芳香四送,不知名的飛蟲聯群結隊地飛舞,巨大的雲杉在左方重重疊上,高插雲端,粗者數人合抱不住。

龍鷹看得心迷神醉時,警兆忽現,並非禍患臨身的感覺,而是有可怕事物於前方恭候的觸機。

小可汗所說楊清仁的“兆機乎動”,該就是指這類靈應,只可惜他沒有楊清仁合指一算的本領。

該不會是以參師禪為首的敵人,他們早被龍鷹拋在後方,與他至少差半天的路程。參師禪等雖被他殺傷逾二十人,卻絕不肯罷休,否則哪還有面目回去見默啜。

又肯定不應是默啜一方的敵人,因默啜千算萬算,仍沒算過他忽然離開戰友,孤身上路。

十多步後,龍鷹已清楚攔在前路者像他般是單身一人,雖似乎不合敵意,但卻有一股妖邪之氣,使他生出戒心。對方亦沒有蓄意隱藏,而是公然來截著他。尚未見到對方,龍鷹已掌握到此人的武功不在參師禪之下。

塞外何來此等超凡人物?

再轉一個彎,終於看到他了,以龍鷹的見慣高手,也不由心中起個疙瘩。

如果他是個娘兒,會有很多男人拜倒在他腳下。烏黑漂亮的頭發,襯起一對深邃明亮的眼睛,偏卻是個體型修長完美的男子漢。似男非男、似女非女,那種男生女相糅合而成、神采飛揚的魅力,令此人渾身凝聚著妖異之氣,看一眼便知是不理別人死活、我行我素的妖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