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帝皇福命(第2/3頁)

武曌道:“沒有人曉得。”

又道:“小事還小事,可是這不要命的家夥的無禮上書,朕卻不能置之不理,除斬下他的臭頭外,還可以有什麽辦法呢?”

龍鷹道:“在戰場上,一是和,一是戰,最怕和戰難分,勞心傷神,所以既不殺之,便來個安撫。至於如何拿捏?聖上該比小民高明百倍。”

武曌點頭道:“這個容易,朕會召此徒來見,隨便找幾個不可以於此時讓位的理由穩住他。哼!我只是通過這家夥,讓顯兒明白朕為何仍不肯將帝位歸還他李家的理由。”

看見龍鷹一頭霧水的模樣,啞然笑道:“懂政治的人均清楚,不論任何事,你可以隨便找幾個理由去贊成,也可以找到同樣多反對的理由,反而沒人會吐露真正的立場。例如顯兒仍須一段時日去熟習朝廷的運作,對重臣要多點認識,多聽有關邊防的報告諸如此類。唉!恐怕再過一百年,顯兒仍沒法達到朕在這方面的要求。”

武曌又遞來另一奏章,內容是女帝令大臣們舉薦可以充任員外郎的人選,這個奏章就是宰相級大臣韋嗣立奉推舉令推薦岑羲,是普通不過的奏章。

武曌道:“這是另一次試探,不像蘇安恒般明目張膽,可是出招者的官位卻比蘇安恒高上三、四級。”

龍鷹開始真正感受到從四方八面而來,施諸於女帝身上的壓迫力了,道:“問題在哪裏呢?”

武曌道:“韋嗣立舉薦的岑羲是原宰相岑長倩之侄,因大力反對立承嗣為太子而被朕所殺。若依朕以前的手段,韋嗣立此舉等於明著來挑戰朕以前的決定,且可證明朕欲立承嗣為太子的想法是錯誤的,我會將韋嗣立召來痛罵一頓,輕則罷官,重則使人亂棍打死。不過得到寶珠後,什麽氣都消了,不管岑羲有才還是無才,一律視之為人才來提拔,也標志著朕政策上的改變。”

接著輕嘆一聲,道:“勿要小看朕這兩個看似微不足道的決定,其效應會如搗破了蜂巢,惹來漫天惡蜂。”

龍鷹苦笑道:“我寧願在戰場上與敵人槍來矛往,至少清楚誰是敵人。”

武曌道:“政治鬥爭一向如此,若如賭徒上賭場,講的是投機,看準後將政治賭注押在目標身上,政局愈亂愈有機會,押中了立成贏家,至少在一段長時間內享盡富貴榮華。現在神都的情況正是如此,押注在顯兒身上的人多,遂成難以逆改之勢,幸好有公公回來陪朕,與朕共度最後的一段歲月。五年就是五年,朕絕不延期。”

龍鷹想起未來日子的艱困和黑暗,頹然道:“明白了!”

女帝微笑道:“師弟哄得師姊這般的心花怒放,對未來充滿憧憬和希望,何不讓師姊也以好消息來為師弟洗塵,事實上這不該被當作是消息,而該被視為師弟你眼光獨到,沒選錯人。”

龍鷹心中一動,脫口道:“李隆基?”

女帝悠然道:“正是隆基,朕最出色的孫兒。他依你的陽謀公然到神都來賄賂李室和其朋黨,打通關節,贏得顯兒和那賤人的信任,手段高明圓滑,出乎朕意料之外。”

龍鷹訝道:“如此該仍不足以令聖上贊賞他。”

武曌傲然道:“這個當然。朕藉詢問邊防之事,召他來見,詳談逾一個時辰,本意在鼓勵他,著他對你要有信心,繼續堅持下去,豈知在聽過他說出來的治國理念後,發現他因沒有朕所背負的政治包袱,故更能明辨得失,盡顯他治國的雄圖偉略。”

龍鷹興致盎然地道:“隆基有何話說呢?”

武曌淡然道:“就在一個‘治’字上。”

龍鷹搔頭道:“恐怕須國老親臨,方能明白聖上意何所指。”

武曌被撩起心事,嘆道:“如國老仍在,朕的日子會好過多了。”

旋又欣然道:“隆基看到在朕治下,社會升平和國富民安的情況,關鍵正在於朕懂得用人唯才之道,使名臣輩出,國老正是最明顯的好例子。”

龍鷹道:“此為路人皆見的事,隆基的見解有何與別不同的地方呢?”

武曌神采飛揚地道:“隆基最突出的一個想法,就是要恢復‘貞觀之治’時納諫用賢、君臣明直的作風,這麽說師弟或許仍不明白,隆基與朕不同處,就是重宰相,且要少而精。”

龍鷹拍腿道:“明白了!”

武曌的用人之道,首要鞏固自己帝皇的權位,故只任用肯為她效忠之人,朝廷可以討論國事,卻絕不容觸及皇權,因她的目的在乎“收買”,所拔擢的人裏不免魚龍混雜、良莠不齊,令奔競之風甚囂塵上,朝臣架構更是惡性膨脹,致政出多門,國由奸幸,宰相多至十余人,當然難發揮有效的管治。

女帝並非不曉得此中利弊,卻是身不由己,所以不論武曌如何出色,日後史家恐怕亦沒有人會稱其時代為“武周之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