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緩兵之計

張柬之嘆息道:“凡可以想到的辦法,我們都試過,否則怎敢勞煩太醫?”

龍鷹聽得心生疚意,呆看著他。

以前認為的敵友難分,例如面對高奇湛的一刻,只是因對敵人生出好感,事實上各自立場清楚分明,絕不會因對方而改變。可是在這一刻,他真正明白了與張柬之的關系,只有“敵友難分”四字方可形容得貼切。他的苦惱,正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

張柬之惟有自問自答,道:“我們有沒有請公主幫忙呢?當然有哩!且達三次之多。第一次公主問聖上太子登位之期,聖上不置可否,避而不答。一個月後公主再次問聖上,聖上只冷冷說了兩句話。”

龍鷹心忖肯定不會是好說話。

張柬之道:“聖上說現今鷹爺征戰在外,朝廷不宜有變。”

這兩句話實不足成為理由,可是由女帝的龍口說出來,誰敢反駁。

張柬之續道:“最近的一次,公主趁鷹爺傳來大捷的喜訊,回紇王遣人送來邊遨首級的當兒,入稟聖上,請聖上訂下太子繼位的日子,今次聖上又答了兩句話。”

龍鷹心想原來在李顯繼位的問題上發生過這麽多事,好奇心起,問道:“究竟是哪兩句話呢?”

張柬之苦笑道:“聖上輕描淡寫的告訴公主,太子今天廢了太子妃,明天便傳位於他。你說公主還敢問下去嗎?”

龍鷹想到這樣的兩句話,封死了關於繼位之期的所有言路,女帝是給太平問得不耐煩了。

桓彥範嘆道:“於太子來說,太子妃對他恩深義重,寧死不願與她分開。”

言下之意,換過另一個人,為了登上皇位,大有可能依令照辦,但卻絕不是李顯。

龍鷹皺眉道:“然則各位大人托鄙人去向聖上說什麽呢?”

張柬之道:“國老離開前曾說過,聖上雖讓太子恢復身份,卻不容易讓他登上至尊之位,原因在於太子當年為帝時憑一己好惡施政,用人惟私的往績。不過太子回來後,確有很多的轉變,太子妃開始懂得安於其份,只是聖上不相信。”

稍頓繼續下去,音轉激昂,道:“治國經驗不足嗎?讓太子多點歷練便成,最重要是認清楚良臣佞人之別,孰輕孰重。就此我們有個好提議,就是讓太子負起‘監國’一職,待太子做出成績來,令聖上回心轉意。”

龍鷹沖口而出道:“好計!”

顧名思義,監國的職責當為管治全國,位居群相之上,權力僅次於女帝。

見眾人呆瞪著他,包括寧美人在內,方知自己一時忘形,露了底細,補救已來不及,只好順著老張的說話道:“不夠經驗,便給太子增加經驗的機會,等於鄙人愛嘗百草,在口內嚼過方會明白花草的真情性。哈!”

崔玄曄試探道:“然則太醫認為可將此事稟上聖上嗎?”

龍鷹反問道:“怎會有問題呢?”

桓彥範問道:“如聖上問到太醫為何忽然有這個主意,太醫如何回答?”

龍鷹暗罵自己想得不夠周詳,任何事情當牽涉到女帝,簡單的事可以變成最復雜的事,冒上可大可小的風險,換來臭罵杖責毫不稀奇。自己當然曉得沒問題,但其他人怎曉得呢?

龍鷹險些語塞,道:“那鄙人便推在公主身上,說她對目前太子繼位的曖昧情況非常憂心,讓太子終日投閑置散更不妥當,如果可以讓太子當上例如監國之職,不但可安定人心,還對太子大有裨益。鄙人因覺公主這番話合情合理,忍不住說出來,如果聖上因此勃然大怒,請各位大人為鄙人收屍。”

包括寧美人在內,聽到他最後一句話,無不莞爾。

張柬之啞然笑道:“不會這般嚴重,我們怎敢教太醫去送死。此不失為合乎情理的答案,國宴時公主邀太醫共席,已成朝內人盡皆知的事。”

龍鷹看他特別提起此事,知他很想問公主與他共席的內情,只是苦於問不出口,希望他自動獻身的說出來。

他當然不說,說亦不知該說什麽。

崔玄曄對他態度大改,變得親切,道:“太醫臨出使前,該有機會謁見聖上吧!”

龍鷹之所以沖口說好計,是因認同他們,視此乃最佳的“緩兵之計”。讓李顯當上三年多的監國後,女帝就可以金盆洗手,從帝座退下來,以後的事,須看老天爺的心意了,坐言起行,道:“鄙人現在立即去面稟聖上。”

見四人全怔怔的瞧他,一時仍不明白,然後方知再現破綻。不要說他一個小小的太醫,即使貴為大臣重將、太子公主,想見女帝必須經過一番禮節規矩,還要看女帝的心情,豈是說見便見。

唉!總是忘掉自己的身份。

忙道:“鄙人會先去見胖公公,由他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