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幸保不失

宇文朔古偉的面容終現出少許變化,略微頷首,似是藉此動作顯示心內某種情緒,並不代表同意或不同意,對內而非對外,又或只在於加強信念,可是眼神確變得沒那般銳利淩厲。

宇文朔沉吟片晌後道:“原本我對範兄曾修習天竺武學一事存有疑問,現在至少相信一半,因肯定範兄身具精神正法,且已臻至‘無上意識’的境界,屬天竺所有修煉瑜伽大法者夢寐以求‘彼我合一’的至境,上窺生死宇宙之道。在感情上本人接受範兄剛才發自肺腑的一番話,但在對現實的考慮上,我仍有很大的保留。範兄可多透露點消息嗎?倩然如本人般願為範兄守密。”

龍鷹暗抹一把冷汗,此君的難以應付,遠超他的想象,竟能憑己身的修煉,察覺到他魔種的存在,純從此點,可見他的靈異及得上仙子的級數,幸好他有先入為主的想法,誤以為他是因修煉天竺精神奇功引致。

此為宇文朔須親來與他見面的另一原因。剛才宇文朔用神審察他,龍鷹感到他在一超越常人普通意識的高層次探索自己,遂將魔種開放了少許兒,與他進行精神互動,過程玄之又玄。

不過他的辭鋒比他的精神術更難擋,防不勝防,無可逃避。

對宇文朔他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不願與他翻臉,還有是不想對他心懷微妙情意的獨孤倩然,成為他龍鷹的敵人。

“範輕舟”比“醜神醫”更令他為難,處處進退不得之局,原因在他須將義送突厥婦孺返塞外一事,置於最重要的地位。有所求,有所失。

宇文朔厲害的地方,是巧妙的利用關中美人兒和他微妙的關系,觸動他的心。當然,宇文朔肯花這麽多精神來應付他龍鷹,乃因宇文朔看出自己可成為他可怕的勁敵,尤其範輕舟是如此地不可測度。

龍鷹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小弟明白宇文兄心中的顧慮,是怕小弟不知就裏下,卷進神都的鬥爭去,令宇文兄難解的,還有是小弟與河間王撲朔迷離的關系。在這方面,可以說的,是在各有牽制,互有顧忌下,勉強達致一種危險、不穩定的平衡,而這個平衡是小弟目前最需要的。唉!小弟盡量坦白哩!”

宇文朔向獨孤倩然道:“世妹有話想說嗎?”

獨孤倩然秀眸亮晶晶的,比對以前,這刻的她更見生機,道:“倩然感到範先生不單能掌握神都現時的形勢,且比我們曉得更多。”

龍鷹心內暗懍。

因被宇文朔吸引心神,忽略了在旁默默觀察的美人兒,給她掌握到關鍵性的破綻。在河間王一事上,龍鷹知的顯然比他們多出很多。

宇文朔淡淡道:“範兄對倩然的說法有補充嗎?”

龍鷹心嘆如此問下去,會被逼瘋,終明白了宇文朔邀獨孤倩然同來,實為妙著。

微笑道:“可以這麽說,事情是始於神都之外,但必須到神都才能解決,這也是小弟須盡早到神都去的原因。”

宇文朔閑話家常的道:“範兄對神都的情況,明顯下過一番工夫,故知之甚詳。但怎可能連我們關中的事亦了如指掌,一口說出宗楚客、北幫和我們的關系。”

龍鷹現在最想的是逃離現場。

在很多方面,自己仍不夠狠,有時更是口沒遮攔。當對上像宇文朔般“台勒虛雲式”的人物,會給對方只動腦筋,不動感情的手段算倒。乾舜來找他時,龍鷹生出錯覺,以為說服乾舜就可以與關中世家的瓜葛告一段落,現在卻發覺是嚴重的錯誤。

他龍鷹向乾舜說過的每一句話,被宇文朔玩味分析,掌握虛實,故此刻招招命中他的漏洞要害,使其防禦瀕臨崩潰的邊緣。

表面當然不露絲毫慌惶之態,精神持亙,若無其事的道:“有些事可見微知著,再加些想象力。哈!事情是這樣的,小弟留心政局是長期的事,本來模模糊糊的,到牧場後反清晰起來。細節恕小弟不方便說出來,可以告訴宇文兄和獨孤小姐的,是北幫想和小弟做生意,須交代清楚一些事情,從他們肯透露的,猜出他們所隱瞞的,舉個例子。”

兩人像審犯般盯著他,奇怪他因何忽然停下來。

龍鷹自己知自己事,是陣腳已亂。

他不但用上慣常的“金句”,竟然賣起關子來,幸好兩人均為初識,如換過太平公主,肯定原形畢露。

事實上他不是在賣關子,而是在胡言亂語,拖延時間,以想出化解之法。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如兩軍交鋒,被對方壓著來打,終有敗似山倒的一刻。

唯一方法,是扭轉這個被動的形勢。

龍鷹續道:“例如小弟從宇文兄說話的氣魄風采、廣闊的視野、關心的事項,從而測知宇文兄已成神都太子一方無名卻有實的統帥級人物,舉足輕重。還有!任何事情見其果,可溯其因,由是而知宇文兄乃‘房州事件’的主事者,在該次的反刺殺裏,立下大功,故得韋妃賞識,是韋妃而非太子本人。哈!小弟還忽發奇想,是宗楚客知韋妃心意後,做個順水人情,向太子大力推薦宇文兄,所以後來在樂彥一事上,不得不給宗楚客面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