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回神都

終於抵達神都。

在揚州的兩天一夜,他處理了和安排好所有事,卻險些兒忘掉商月令的終身大事,幸好登船前想起,忙找桂有為商量大計,到天黑時孤身上路。

以“範輕舟”的身份地位,理該有大批隨員,龍鷹反其道而行,就是要令楊清仁一方沒法“擇肥而噬”,對付不了他卻從其夥伴入手,破開缺口。

他坐的是竹花幫的客貨船,足不出艙房,徑自潛修用功,休息安眠。泊碼頭前神不知、鬼不覺的登岸,由胖公公安排女帝鐵衛負責的快船接走,經上陽宮西面的秘密水道入宮。

龍鷹扮成飛騎禦衛,在方均掩護下,到書齋見武曌。

時為午後,龍鷹甫進齋堂,在書齋中央雙膝著地,將載著密函的小竹筒高舉過頭,向坐在龍桌後的女帝道:“此為上任慈航靜齋齋主的親筆密函,師姊過目。”

女帝和坐在一旁的胖公公同告動容。

胖公公搶過來,雙手接過竹筒,送入女帝手中。

女帝的精神全集中於竹筒處,一邊捏碎封漆,邊道:“平身!”

龍鷹長身而起,胖公公一把扯著他,朝遠處走去。

武曌抽出信函,展開細讀。

龍鷹知此時女帝天掉下來亦不管,知機的隨胖公公到一角坐下。

胖公公道:“幸好你的密函及時抵達,比二張的奏章早了半天,否則必給你師姊扔掉。南人北徙?說笑嗎?與逼良為娼差不了多少,虧楊清仁那小子想得出來,從這點,他絕不是當政的料子。”

龍鷹訝道:“二張這麽聽教聽話的?”

胖公公道:“問題在他們根本沒有拿得出來見人的東西,又想向你師姊展示才能。表面看,確不失為填補邊防缺失、即時見效的措施,卻沒有計算因擾民而來害大於利的嚴重後果。二張現在正和張柬之一方鬥個你死我活,誰占上風,就看多少奏章過得你師姊的龍批。所以只要在二張的謀臣裏有楊清仁的人,煽動二張易如反掌,橫豎被打回頭又沒什麽大不了。”

龍鷹隔遠瞥女帝一眼,她看得入神,雙目異彩漣漣,龍顏似發著光。

問道:“朝廷形勢如何?”

胖公公道:“一天有你師姊在,可以起哄嗎?表面沒什麽,內裏暗湧處處,均是因你師姊遲遲不讓位,又似寵信二張而起。不過張柬之等有個致命弱點,就是李顯膽子太小,安於逸樂。別人為他著緊,他卻不知多麽風流快活。公公看即使現時的情況繼續下去,這蠢貨絕不介意。”

龍鷹嘆道:“可以永遠這樣下去嗎?”

胖公公苦笑道:“不可以,幾可肯定沒法拖至你師姊答應你的五年期限。”

龍鷹錯愕道:“發生何事?”

胖公公壓低聲音道:“千黛的身體愈來愈差,是壽元將盡之兆,她又拒絕服藥,當然更不會醫治自己。她告訴你師姊,該見不到明年的中秋滿月。”

女帝閱畢密函,閉上鳳目,深深思索。

龍鷹尚未會意,皺起眉頭。

胖公公解釋道:“這是你離開後,千黛為聖上想出來‘金蟬脫殼’之計,由她代你師姊駕崩,聖上才可無牽無掛去追求她最大的心願。千黛平時扮你師姊已是無懈可擊,藉病容掩飾,更是天衣無縫,何況她真的病重。如果不是我告訴你,連邪帝老兄亦可騙過。不過可以放心,你師姊怎都會待你送走突厥人後,方會避世。”

龍鷹一陣傷感。

千黛視女帝若如自己的女兒,全心全意,不惜一切。

胖公公道:“參加飛馬節的北方世族在過去了的七、八天陸續抵達神都。四天前李裹兒凱旋而回,東宮還舉行了隆重的晚宴,款待宇文愚等關中大族,獨孤倩然的美麗惹起哄動,成為神都最多人談論的話題,宇文朔也備受矚目。但論風頭之勁,則沒人可過你這個‘範輕舟’。”

龍鷹驚訝道:“牧場發生的事,這麽快傳到京城來?”

胖公公笑道:“因有李裹兒為你宣揚,你雖然以一籌飲恨,可是在落後數籌後落場,以個人計該算你贏。你或許不清楚,在神都和長安,贏馬球和打勝仗分別不大,馬球高手的地位比武林高手只高不低。”

龍鷹啞然失笑,道:“難得公公如此清楚。”

壓低聲音道:“武三思對此有何反應?”

胖公公欣然道:“小子問對人哩!公公特別留神,據報這混賬在人前人後對你贊不絕口,藉你壓下楊清仁和宇文朔的威風。即使武三思自己尚未警覺,也會有人告訴他兩人早晚成為對他的威脅。”

龍鷹有感而發的道:“楊清仁的威脅直接多了。”

朝女帝瞧去。

武曌安坐椅內,垂簾閉目,神色如不波止水,無憂無喜,似一座活的神像。

龍鷹心想,難道她看畢密函,坐地成佛,不是那麽離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