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危機四伏

迎出則天門樓的是張易之、張昌宗兩兄弟,再非一向的錦衣盛服、塗脂抹粉,穿的是日常便服,還有點不修邊幅,裝出衣不解帶、日夜伺候女帝的模樣,確帶點憔悴,龍鷹卻敢肯定非因憂慮女帝龍體的安康,而是為女帝能否撐到他們成功奪權的一刻,焦心惆悵。

在三十多個親衛簇擁裏,二張從門樓馳出來,他們的親衛團一律青藍色武士服,全屬高手,包括法明的兩個徒兒“笑裏藏刀”檀霸和“逍遙生”年平生,還有那個叫尚工謀的家夥,另有數人,都是那天曾隨張昌宗到日安舍尋誨氣的手下,卻不見法明另一徒兒羊舌冷,也沒有像“沒影子”淩岸般的頂尖級好手。

檀霸和年平生均為能獨當一面的人物,不過比起宇文朔、楊清仁、洞玄子之輩,實差不止一籌,以雙方頂尖級高手作比較,是實力懸殊。

當然,若在皇城、皇宮,甚或在城內打巷戰,依賴的是整體的力量,縱有飛騎禦衛聽二張指揮,雙方實力仍是不成比例。所以他真的不明白二張有何憑恃?

也不明白檀霸和年平生為何於此時候投靠二張,龍鷹可理解的是兩人因法明與二張的關系,與二張向有交往。法明解散現已復名為“凈念禪院”的僧王寺,兩人投向二張乃水到渠成的事。檀霸和年平生當然不甘於做二張的親隨,現時肯屈就是希望二張奪位後他們有風光的日子過,可是檀霸和年平生均非蠢人,不曉得變成二張陪葬品的機會,比隨二張飛黃騰達的機會遠大得多嗎?

旋又心中釋然。

目下在神都內,誰有如他般洞悉透徹的視野和見地。

女帝、胖公公和他提起二張,莫不清楚兩人陷於死局,殺身之禍乃早晚間事,皆因他們清楚女帝將由命不久矣的千黛頂上,大周亡朝在即,剩看是和平交接,還是以一場宮廷政變上演。

可是於二張,又或其他人,誰猜得到背後有此劇變?更不用說台勒虛雲策劃的陰謀。

在“東宮慘案”發生前,二張權傾朝野,聲勢一時無兩,李氏子弟和武氏子弟均顧忌他們,不敢爭鋒。

二張集團在政事上亦極具影響力,因而得到一批為獲取政治利益的朝臣依附,核心者如崔融、蘇味道、王紹宗、鄭㥉、楊再思、韋承慶、崔神慶、房融等,不乏官居宰相的重臣,形成了二張的政治集團。

在女帝蓄意維護和扶持下,二張集團在各方面的勢力迅速膨脹,幹預朝政。而其族人賣官鬻爵、橫行霸道的倚勢惡行,因此變本加厲,弄至天怒人怨。

本來,無論如何,一切仍牢牢操控在武曌的龍手裏,可是千黛健康的突然惡化,是人算不如天算,出乎英明果斷的女帝和老謀深算的胖公公意料之外,龍鷹則從未想過。

故而女帝的“忽然病倒”,台勒虛雲藉“範輕舟”發動陰謀,令神都的形勢於一夜間逆轉,二張猝不及防下,立陷劣境,仍是那句老話,就是千算萬算,怎及天算。

檀霸和年平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硬被扯進神都政治劇鬥的漩渦裏去,泥足深陷。即使現在立即抽身退出,將來二張被鬥垮後,他們仍逃不了被全國通緝追殺的後患。

當日法明請他照顧年平生,龍鷹答得爽脆,根本不視為困難,皆因沒法透視未來,到現在看著年平生雜在二張的隊伍從則天門樓馳出,方曉得是個令他頭脹的難題。

緊追在二張馬後,與其他隨員有異者,是個身穿飛騎禦衛將軍級軍服的人,此人龍鷹見過多次,叫田歸道,武曌離上陽宮臨朝或往貞觀殿處理政務,護送、保安均由他負責,該屬女帝信任的人,見到他隨二張迎出門來,大惑不解。

趁雙方間仍有一段距離,龍鷹問馬後的李鋒道:“田歸道在幹什麽?”

李多祚代答道:“在禦衛裏他任殿中監,每當禦衛宿衛玄武門,由他總攬宮城保安之責。”

龍鷹這才弄清楚田歸道的職權,也開始了解李鋒的處境,李鋒是否忠心不成問題,田歸道是否忠心方為關鍵。當田歸道行使殿中監職權時,只會接受來自“女帝”的直接旨令。

他在臨場學習,好弄清楚各大軍系和軍系內的編制責任,俾能在現時神都水深火熱的情況下,仍可縱橫捭闔。

照女帝和胖公公的作風,田歸道當為最可靠的親信,他手下的部隊,亦必是宮內裝備最優良、最精銳的部隊。

雙方馬隊不住接近,縮短至五十步的距離,兩方同時舉手於馬上致敬禮。

張昌宗打足官腔的唱喏道:“聖上有旨,召大周國賓龍鷹,到長生殿見駕。”

李多祚冷哼道:“聖旨何在?”

兩方人馬於禦道相遇,各自勒馬,相距五步,在馬背上先來個唇槍舌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