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世態炎涼
……
才將返回破敗的家門,未及緩過神來,便接二連三遭到驚擾,換成是誰都難以忍受!
無咎冷眼看去,一個男子走進門來。
其三十出頭的年紀,頜下短須,身材中等,相貌端正,一襲青袍幹凈利落,且頭頂挽髻插簪,儼然修士的裝扮。他低頭打量著門環上的鐵鏈,轉而又擡頭端詳,愕然道:“莫非主人在此?冒昧驚擾,還望恕罪則個!本人禾川,有禮了!”
無咎見來人溫文爾雅,談吐不俗,只得忍著火氣,丟下行囊,舉手敷衍道:“原來兄台是位修仙之人,來此何意?”
自稱禾川的男子謙遜一笑,搖頭道:“一介散修而已,在富貴人家混口飯吃!”他擡手指向門外,接著分說:“只因故人之子淪落在此,便隔三差五前來查看!”
無咎道:“你說那個傻兒?”
禾川嘆了聲,走向門外:“他……原來不傻,也是富家出身,因屢遭變故,才成了這般模樣!既然主人回府,還須稟明一聲,倘若有所不便,且讓他搬至別處也就是了!”
無咎有些意外,擡腳到了門前:“本府破爛不堪,風雨進得,鳥獸住得,緣何又容不下一個傻兒!”
禾川舉手致謝,轉而笑道:“風公子,還不多謝主人的收留!”
那蓬頭垢面的男子坐在台階上,回頭傻樂。
禾川走向近旁的門房,從懷中摸出蠟燭點上,又簡單收拾了下,轉身走了出來,拿著一個油紙包放在台階上,示意道:“我給公子買了幾塊鹵肉,且嘗嘗……”
一個六層修為的修士,應該身份不凡,竟然如此耐心細致對待一個傻兒。若非親眼所見,真是叫人難以置信!
無咎有些好奇,索性坐在門檻上靜靜觀看。
此時,夜色降臨。朦朧的月光下,偌大的都城顯得異樣的安謐。
“公孫公子?”
禾川忙碌過後,神色詢問,接著走到門檻前席地而坐,又道:“是否遠遊在外,多年未曾回轉?”
“本人公孫無咎,喚我無咎便可!”
無咎隨聲應了一句,接著反問:“兄台知曉我的來歷,緣何不見驚詫?”
禾川笑了笑,說道:“有關這所將軍府的往事,倒也曾有耳聞,至於公子的來歷,無非猜測而已。而興衰輪回本也尋常,又何須大驚小怪!”其稍稍示意,接著說道:“便如這位風公子,亦曾錦衣玉食,奈何家中連遭變故,只剩下了他獨自一人,悲慟難抑,竟成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傻兒。我曾受他家恩惠,於心不忍,盡些人事罷了,唉……”
他嘆了聲,接著道:“富貴水中花,困苦雲遮月,百歲皆虛幻,夢醒紅燭殘。如他這般無憂無慮、無悲無嗔,倒也適的其所!”
無咎默默點了點頭,出聲又問:“為何不替他醫治?”
“心智迷失,神魂有損,非醫藥之功而可以回天啊!再者說了,駐足過去,自得其樂,又何必醒來呢!”
禾川如此應答,笑著又道:“依著你我看來,他是傻兒一個。而在他的天地之間,又豈非獨醒乎!”
“呵呵,說的也是,在傻兒的眼中,你我又何嘗不是傻子呢!”
無咎似有感慨,說道:“兄台如此平等待人,且不乏惻隱之心,混跡於紅塵之中,卻又淡然物外,在修士之中可不多見啊!”
禾川謙遜擺手:“公子謬贊了!凡俗也好,修士也罷,同樣置身於天地之間,行走在陰陽輪回之中。唯風景不同,在乎於心境迥異。正如:千江月,總是一輪月光,會心宜當獨賞;一瓢水,不具四海滋味,世法還須別嘗。而你我尚自茫然,豈不知這傻兒已走在了前方!呵呵……”
嗯,這才是灑脫超然之士啊!
只有經歷過生死磨難,或是嘗遍了悲歡離合,方能看淡得失,懂得人生的真諦。雲聖子如是,元靈如是,而眼前的這位禾川,亦如是!
無咎拱拱手,以示敬佩!
恰於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只見十余匹馬從城西奔馳而來,一把把松明子的火光將四周照得通明。須臾,馬隊到了十余丈外,才要橫穿而去,卻又慢慢了下來。為首的是個錦衣金冠的年輕男子,沖著破敗的將軍府好奇打量。
無咎與禾川不再說話,同樣擡眼觀望。
“是他……”
“哦……公子認得那位殿下?”
“豈止認得……”
無咎驚訝了一聲,慢慢站起身來。而他才要舉手致意,那馬上的男子好像無意理會,竟是一甩馬鞭,帶著隨從揚長而去。
禾川也跟著站起,卻好像早有所料:“公子如今落魄,他又豈肯認你。所謂貧賤則父母不子,富貴則親戚畏懼!”
無咎微愕,疑惑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