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城之會 第六章 火貪一刀(第8/14頁)

雲三郎咳了一聲,似要說話。安道京用力一揮手,把他的話頭壓了下去,跟著站起身來,指著雲三郎的鼻子猛罵:“你這死小子給我搞清楚些,要不是那日郝教頭恰巧在場,出手抵禦,你們又有誰擋得下‘劍蠱’屠淩心?他這種手段,難道不該升為槍棒總教頭麽!你們兩人既混蛋又糊塗,給我好好反省了!”

這事伍定遠也頗有耳聞,聽說昆侖山火並錦衣衛,在江充面前把十來名好手打成重傷,錦衣衛鬧了個灰頭土臉,成了京城裏的大笑柄。原本錦衣衛已然全軍覆沒,要不是台下忽然跳出一名校尉,和“劍蠱”屠淩心激戰數百合,安道京早已被革職查辦,哪能坐在這裏發號施令?只是伍定遠萬萬沒想到,那名校尉卻是舊日刑部聘來的槍棒教習,人稱“蛇鶴雙行”的郝震湘。

雲三郎道:“那時我不在京城,要是我在哪!哼哼,連卓淩昭都一並拿下!”安道京大怒,重重在桌上拍了一記,罵道:“放屁!放屁!光吹牛皮的混蛋!”雲三郎吃了一驚,低頭不語。

郝震湘低聲道:“統領息怒,這裏耳目眾多,不宜談論公事。”

安道京嘆息一聲,又喝了一大碗烈酒。雲三郎等人被數落一陣,面上無光,但心中仍是不服,猶在咬牙切齒,兩眼直覷著郝震湘,心裏說不出的痛恨。

安道京心煩意亂,眼見屬下不和,前途未蔔,只有借酒澆愁,當下連盡十來碗烈酒,猶覺不足。

眾人吃喝一頓後,便欲離去。雲三郎叫過掌櫃,喝道:“這頓飯全算在直隸衙門的帳上,你們幾時去收,爺爺都會給你們方便!”掌櫃陪笑道:“是!是!爺台們肯來小店光臨,已是小人三生有幸,怎麽敢要爺台會鈔?”

郝震湘冷眼旁觀,忍不住哼了一聲,說道:“鼠竊狗偷之輩,便是這種行徑!”雲三郎怒目暴喝:“怎麽樣?看不慣嗎?我操你奶奶!”

郝震湘冷笑道:“我們若是缺錢花用,只管上大戶人家取去,富老爺他們有的是錢,如何壞了這些窮苦百姓的生意?想安統領乃是當朝從六品的大官,昔年武舉的榜眼,怎能到處吃白食,做這等小氣之事?咱們錦衣衛的名聲,全是給你們這種人搞壞的!”

雲三郎想要動手,卻是不敢,只氣得他吹胡子瞪眼。郝震湘掏出錢包,叫過掌櫃,算了錢給他。那掌櫃如何敢收?只不住發抖。

安道京走了過來,拿出一個金元寶,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記,大聲喝道:“郝教頭說得對極!咱們若要使錢,便該上豪門縣官去討,怎能吃這些老百姓的白食?以後你們這幾個人的陋規惡習,該給我改改啦!”

伍定遠凝目望去,那安道京隨便一掌拍下,那只金元寶竟牢牢地嵌在檀木桌上,這份手勁確實驚人,無愧錦衣衛統領之名。一旁那掌櫃又驚又喜,身子颼颼發抖,兩眼卻直覷著桌上的金元寶,好似口水都快流下。

伍定遠見錦衣衛眾人走得遠了,這才走出店來。他甫一出門,卻聽背後一人叫喚:“伍捕頭!請留步!”

伍定遠自來京城以後,人人都稱他伍制使,或喚他伍大爺,從未有人再叫他伍捕頭。這下聽得親切,一股他鄉遇故知的體會,忽地湧上心頭,伍定遠回頭望去,只見一名漢子雙手環胸,正自站在門前。

伍定遠凝目看去,卻是方才在店裏見過的“蛇鶴雙行”郝震湘。他大吃一驚,連忙戒備,臉上卻裝作沒事,笑道:“原來是郝教頭,還真是巧啊,咱們好些年沒見了吧!”

郝震湘嘿嘿一笑,說道:“伍捕頭說得是什麽話,適才咱們不是在店裏照過面了嗎?你什麽時候也來這一套虛偽工夫了?”

伍定遠尷尬一笑,看來郝震湘目光銳利,已然見到自己,雖然心頭發寒,但面上不能稍露恐懼,當即微微一笑,道:“既然大家有緣,不如到寒舍小坐片刻,閑聊幾句如何?”

郝震湘淡淡地道:“難得伍捕頭如此念舊,我就不客氣了。”

伍定遠見他答應的直爽,心下更是忌憚。兩人昔日不過相互認識,稱不上什麽好友,現下郝震湘忽然找上門來,卻不知是吉是兇。但他向來沉穩,當下不動聲色,一路引領,將他帶回府中。

兩人入得屋裏,郝震湘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來。伍定遠命人奉上茶來,也陪坐在旁,心下卻暗自戒慎。

良久之後,郝震湘仍不啟口,只是端坐一旁。伍定遠心道:“看他模樣,說不定真是過來敘舊。我可別太小氣了。”他咳了一聲,找了個話頭,道:“不知郝教頭何時入了錦衣衛?原本教頭不是在山東任職麽?”

郝震湘喝了口茶,忽地嘆了口氣,說道:“全是命運捉弄,那是由不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