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十面埋伏 第五章 亂世兒女(第3/6頁)

艷婷這兩年來頗經歷練,與武林大豪對面說話絲毫不懼,看她有模有樣,字字清脆,更把“越俎代庖”四字拖得極長,自在諷刺神刀門行事不當。

娟兒湊眼去看,只見那宋二爺給艷婷搶白幾句,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尋常人若是惱羞成怒,臉色定然紅漲,但這宋二爺好似生了肝病,心下氣憤,臉色卻更加黃了。娟兒卻不知道,這人姓宋名德光,外號叫“黃面鬼”,只因練功不慎,誤傷內臟,才成了這等蠟黃模樣。

宋德光想要出言反駁,卻又想不出什麽話來說。正氣躁間,廳上一個稚氣的聲音響起,只見一名少年站起身來,笑道:“艷婷師妹責備得是,宋二爺確實說話不當。咱們此番長途跋涉過來九華,一片誠心,只想邀請掌門下山遊玩,哪知宋二爺說話太過直爽,自然讓人反感了。艷婷師妹,我這裏替他致歉,還請你海涵則個。”

艷婷芳年十九,這少年年歲甚輕,看模樣尚比她小了兩歲,哪知他說起話來老氣橫秋,口口聲聲把艷婷喚成師妹,躬身彎腰時目光更是一瞬不瞬,只盯著艷婷的秋水雙瞳,做得十分俊俏身段。娟兒看在眼裏,心下卻是暗暗冷笑:“哪裏來的小白臉,真當自己是潘安再世麽?人家伍制使喜歡師姐,連性命都可以不要,你想討我師姐歡心,那可差得太遠了。”

那少年代人道歉,用意只在討好艷婷,但這番言語說出,卻不免開罪了宋二爺。果聽他怒喝一聲,大聲道:“好你個小鬼祝康!什麽叫做說話太直?你這黃口孺子如此這般分派是非,眼裏還有我家宋大爺麽?”話聲未畢,那少年身邊站起一人,正是先前看過的莊稼漢。只聽他微笑道:“二爺別動氣,我家小少爺沒有惡意的。你神刀門與我祝家莊本為世交,何必為一句話犯火?”

那宋德光聽了莊稼漢的說話,面上黃氣更加濃濁,冷笑便道:“好,看你魯教頭的面子,我便不再多言吧。”那莊稼漢自居仆傭,仿佛是祝家的伴當,其實卻是祝家莊的武功教頭。此人姓魯,單名一個裕字,正因祝家受過朝廷冊封,主人爵位在身,乃是非同小可的大戶人家,魯裕這才甘心為用,甚且自居下人了。

魯教頭向青衣秀士微微一笑,道:“青衣掌門,我家少爺歉也道過了,場面話也交代了,算是給足您面子。這就跟我們走吧。”

這魯裕語氣輕松,其實說話的霸道更在宋德光之上。艷婷聽在耳裏,如何不怒,正想出言譏諷,青衣秀士卻輕嘆一聲,揮手道:“各位別再說了。在下接任掌門以來,始終專心求道,教化弟子,不再過問朝廷之事。這趟京城之旅,還是免了吧。”說著緩緩起身,拱手道:“諸位高賢,恕我待客簡慢了。”

耳聽青衣秀士下了逐客令,再無轉圜余地,魯裕緩緩站起,雙手叉腰,微笑道:“青衣掌門,不看僧面看佛面,鐵槍祝老夫人的面子,掌門真不願理會麽?”

青衣秀士聽他語帶威脅,淡淡便道:“祝太也好,宋大也好,來者既然是客,焉有強要主人離山之理?還請魯教頭把我這幾句話帶回去。祝家莊的面子雖大,卻大不過九華山的祖宗牌位,倘若老夫人還一味怪罪,青衣秀士不敢失敬,隨時候駕接招。”他話聲平靜,卻把魯裕的話原封不動地擠了回去,登讓他發作不了。

眼看魯裕語塞,祝康是他的小主人,已是不能不出面。他離座站起,微笑道:“青衣掌門別生氣,其實祝家莊這回請您下山,也是一番好意。這樣吧,既然您嫌京城太遠,反正祝家莊也在陜北,與您隔不寸許,不如咱們好好擺上一桌酒,向您道個歉、行個禮,您說好麽?”

耳聽這幫人一股腦兒地要師父下山,反而更讓人心存疑竇。廳裏的艷婷、廳外的娟兒,姊妹倆心中暗暗詫異,不知這幫人打的是什麽算盤。

祝康自信滿滿,嘴角含笑,只等對方回答。青衣秀士毫不領情,搖頭便道:“幾位的誠心,本座已然收下。至於那杯水酒,還是不必喝了。天色已晚,本山人丁單薄,未替貴客準備酒飯,還請早些下山吧。”

青衣秀士待人一向平和,甚少露出不悅之情,似他這般說話,已算難得的大怒,艷婷、娟兒見了這情狀,心下更感納罕。不知這些人到底所欲為何,竟讓師父如此不快。

宋德光怒道:“青衣秀士,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大夥兒是看你無所作為,有心向善,這才饒過你。你可別自找死路,成了武林公敵!”這幾句話說出,已近破臉。青衣秀士修養再好,也容不得有人這般上門放肆,當下冷冷地道:“艷婷,替師父送客!”

宋德光冷笑一聲,露出了強兇霸道的神氣。便在此時,堂上緩緩站起一個矮小的身影。看這人面皮發青,入廳以來始終一言不發,但此時稍一起身,便生一股威儀,看來當是門戶宗師,絕非祝康、魯裕、宋德光之流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