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正統王朝 第二章 人貴自知(第5/7頁)

過了半晌,征北都督咳了一聲,道:“江大人……可是怕怒蒼山下手殺你?”

這話決計是敷衍。萬惡歸於匈奴,一切壞事都是蒙古人幹的,大家要消滅萬惡壞人啊。江充久在朝廷,怎會不知這些伎倆?他眯起了雙眼,模樣有氣無力,嘆道:“秦匪霸先,萬惡淵藪,我家姨娘偷人,您家親友被殺,什麽壞事都往他頭上一推……”他搖了搖頭,嘆道:“難得見面,別打馬虎眼了。這套官樣文章你要不煩,我可真膩了。侯爺,咱們說正經的吧?”

柳昂天哼了一聲,道:“柳某人行得正,做得端,什麽時候說話不正經了?”

江充微笑道:“行,您快人快語,我也直說了。”在本朝最為聞名的勇將之前,這奸臣顯得十分瘦小。他諂著一張臉,從幾上大碗取出一只菱角,手上緩緩剝著:“那年怒蒼山攻下霸州,太後不是召見您麽?”

柳昂天閉上了眼,道:“是有這麽回事兒。”

江充見他鎮靜自若,有心激他一激,便道:“當然有這麽回事啊,剿滅怒蒼,那可是天大的功勞哪!想皇上屢次派人招安,秦霸先都置之不理,為何太後召見,您善穆侯一出馬,卻立時讓他慨然答應?嘿嘿,這中間的道理,有無賣那個求這個,還請您指點一二吧。”

柳昂天大怒,重重往桌上一拍,厲聲道:“姓江的!什麽叫做賣那個求這個?你究竟想說什麽?”江充望似低頭,眼角卻偷偷去瞧柳昂天的神色。只聽他笑道:“侯爺別難為情啊,這朝廷哪……誰沒一本大爛帳?真要掀開了,您五十步,我一百步,全都是好弟兄呢。”

他把白膩膩的菱角放入嘴裏,慢慢嚼著:“咱明白講吧,這景泰十四年的密奏,是您差人……嘿嘿……那個的吧?”

柳昂天大吼一聲,一拳把木桌槌得跳將起來。他咬牙切齒,憤怒已極,霎時轉身過去,反手掀開艙廉,自望波濤洶湧的河面,不再說話了。

江充見他不理睬自己,登從桌下取出一柄長劍,牢牢握在手上。柳昂天雖然面向窗外,卻也知曉江充的詭計,聽他嘿嘿冷笑,說道:“江大人別想妄動,老夫力搏獅虎,你要與我動手,那便是自殺。”

江充哎呀一聲,搖手道:“誤會了,誤會了。您方才不誇我有自知之明麽?什麽時候江某自不量力,學得在老虎嘴上拔毛了?”他將劍柄轉向柳昂天,莊容道:“這柄劍有些來頭,在下只是要您過目一會兒,別無用意。”

柳昂天隨手取過,將長劍抽出鞘來,卻也沒見到什麽稀奇之處。他搖頭道:“怎麽?這劍有何古怪?”

江充嘿了一聲,將長劍取過,道:“侯爺,您是水仙不開花,還是真個不曉?”

柳昂天怒氣上沖,喝道:“你含沙射影的,究竟想說什麽?把話說明白。”

江充心下一凜,慌道:“真不是您做的?”柳昂天有些想揍人了,他握緊拳頭,沈聲便道:“有話直說。”

江充喃喃自語,他見柳昂天一臉肅殺,倒也不似作假,當下緩緩抽出長劍,嘆道:“好吧,算我信您一次。這柄寶劍……便是殺死劉敬的那柄劍。”

柳昂天聞得此言,忍不住動了動身子。江充見他眉毛向上一挑,之後瞳孔放大,霎時已知實倩,劉敬絕非柳昂天差人暗殺的。他手指劍刃,道:“這劍上沾著海蛇劇毒,前些時鄉民在城郊挖出劉敬的屍身,我找了高手查驗,中的毒便與劍上劇毒一個模樣……”他還劍入鞘,雙目直瞅著柳昂天,道:“侯爺,我此刻句句肺腑,外界一直以為劉敬是我差人殺的,其實是擡舉我了。江某手下並無這等絕世高手。”

朝中若論實力,向以三大派馬首是瞻。劉敬政變失利,受剌身亡,若非江充派人暗殺,便該是柳昂天幕後主使,看江充適才多方試探,用意純在考究征北都督的用心。

柳昂天深深吸了口氣,道:“江大人,你找我來,便是查這件事?”

江充輕輕頷首,道:“對不住,防人之心不可無。不管下手殺死劉敬的是誰,總之他既能做掉劉敬,便能對付江某。現下連天絕也莫名其妙地死了,我是越想越煩,為了朝廷的安寧,侯爺您要是知道下手之人,便請明說。”

柳昂天嘆了口氣,道:“江大人,我老了。”

江充面肉顫抖,知道他再推搪,低聲便道:“侯爺,引我一條明路走。”

柳昂天幽幽地道:“求人不如求己,明路就在你身邊。過去你要是下手輕些,劉敬、卓淩昭也不會死了。他們要是還在,你又怎會孤立無援呢?”江充雖給諷刺,卻無發怒之意,只是慌道:“侯爺!送佛送上天,您別這樣說話,你不怕那人轉而對付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