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正統王朝 第五章 敗戰將不死(第9/12頁)

二姨娘見他神態恭敬,只差沒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之類的頌辭,火氣自也消減不少,含笑便道:“原來是姑爺啊。姨娘這幾日沒見姑爺過來,心裏老掛著你哪,一塊兒吃晚飯唄。”

盧雲一見她便心頭發寒,沒病也給磨出病來,何況胸口傷勢還在隱隱做疼?當即陪笑道:“甥兒晚間與人有約,這當口不太方便,過兩日再來給姨娘請安。”

二姨娘哎呀一聲,還待要說,盧雲掛著一幅笑臉,胡亂地道:“姨娘神功蓋世,萬夫無敵,晚生這就告辭了。”二姨娘聽他滿口稱頌,卻又聽不清楚說些什麽,正納悶間,盧雲已一個轉身,飄然遁走。身法之快,實所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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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雲伸了個懶腰,拋開了惱人俗事,只在街上閑踱著。

自中了狀元以來,還不曾有這般清閑時光。算算日子,再沒幾日便是中秋了,等自己成婚之後,他便是有家有業的人,屆時身為人夫人父,再要有這麽清閑一刻,不知要何年何月。盧雲伸了個懶腰,朝對街的酒家望去,喉頭卻是癢了起來。

好久沒喝上一杯了……

自赴江南上任以後,身邊圍繞的不是女兒姑娘、便是部眾下屬,何時有過共飲同醉的好兄弟?回想當年英雄頹靡、懷憂喪志,自己那身無長物的時光,便是在此間酒家打發,盧雲微起懷舊之意,便佇在店外,側頭往裏探看。

兩年沒來光顧,那酒鋪卻不再是往日的汙穢模樣,只見紅墻青磚,陳設一新,居然搭建到了二樓,店內更是高朋滿座,若非以前來過,現下決計認它不出。那店家見有人在店門口張望,登時笑道:“爺第一回進來?小店手藝地道,您只管來試試味道。”店裏煥然一新,那店家卻已老了。看他身材發福,雖是當年的同一人,但如今皺紋層叠,著實老了許多。盧雲望著店家,含笑道:“老主顧了,您真記不得?”那店家聽盧雲這麽一說,登時上下打量幾眼,只是他再眼尖十倍,如何認得出眼前這器宇軒昂的公子爺,原是當年爛倒桌邊的醉窮酸?一時只是面露疑惑,撓腮抓面。

店新了,人也新了,誰也認不得誰。盧雲見他滿面納悶,登時笑道:“幾年沒來,您難免忘了我。勞煩給張窗邊桌椅,再送上一瓶茅台,一只山東醉雞。”那店家聽他說得熟悉,好似真是老主顧,他摸了摸腦袋,陪笑道:“成,成,客倌請上座,小人一會兒奉菜過來。”

盧雲走入店裏,正要找張桌子坐下,忽聽背後有人喚道:“雲兒!你也來了?”

盧雲聽這是顧嗣源的聲音,登時大喜,難得遇上嶽丈大人,非但飯錢省了,還能好好吟詩作對,高談闊論一番。盧雲趕忙回過身去,躬身道:“顧伯伯。”

話聲未畢,聽得一人笑道:“還叫顧伯伯?月中便要做半子的人,該叫聲爹了。”盧雲紅著俊臉,湊眼去看,只見窗邊坐著兩人,上首一名俊秀老者,卻是顧嗣源,身旁另坐一名老人,也與自己相熟,正是當年和親保駕隨行的何大人,方才出言說笑的卻是他了。盧雲不敢失禮,拱手便道:“何大人。”

何大人仍是不改往日長樂侯的作風,朝廷縱然有事,依舊笑容滿面。他站起身來,向顧嗣源拱手一笑,道:“顧老,這件事便說定了。”顧嗣源起身笑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盧雲一旁看著,不知這兩位大臣有何要緊事,恐怕自己不便多聽,正要避開,何大人卻走了過來,笑道:“別走別走。你們翁婿兩個私下吃酒,老頭子怎好在這兒瞪著?你過去坐下,陪你爹說兩句笑話。我這就走了。”說著哈哈大笑,掉頭便走。

盧雲陪了一陣笑,便去桌邊坐下。顧嗣源道:“怎地那麽巧,也來‘風鳴樓’喝酒?”

盧雲微微一笑,想道:“風鳴樓?風鳴兩岸葉,月照一孤舟?當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連名字都文雅了。”想當年這店汙穢肮臟,便楊肅觀、秦仲海過來共飲時也是百般無奈,自己則是光杆子窮酸,這才不得不來。敢情這老板生意越做越大,看他風生水起,居然名動公卿起來了。

何大人離去,鋪裏夥計便來收拾碗盤,另又送上新的碗筷。盧雲前線重傷,個把月來不曾與嶽丈深談,此時自有許多話說。顧嗣源望向酒壺,淡淡地道:“傷勢怎麽樣了?可以喝酒麽?”盧雲忙道:“好得多了,決計能喝。”說著取過酒壺,便替顧嗣源滿滿斟了一杯。

顧嗣源拿起酒杯,向盧雲一比,跟著一口喝了,淡淡地道:“酒味淡了點。”說著望著窗外,盧雲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對街樓閣燈火通明,卻是顧家上下住居之處。盧雲見他無喜無怒,莫測高深,渾不似往日親切和藹的模樣,忍不住心下惴惴,不知他有什麽吩咐。他又替顧嗣源倒了杯酒,破題道:“顧伯伯,您不開心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