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業火魔刀 第一章 魔訊(第2/6頁)

“君臨天下!”寒夜裏忽然有人攔路,一柄寒刀擋在眼前。帥金藤倒也沒嚇得跳起來,他轉過頭去,望向一名黑衣蒙面人,答出了暗號:“一世辛勞。”那蒙面人拱手躬身,當即退開。

君臨天下,未必要一世辛勞,投對胎了也行,說來這兩句話不過是個崗哨切口,專來辨識身分。帥金藤按著上頭的交代,早午晚各打開一次密冊,召集下屬更換切口,雖說煩瑣不堪,但“客棧”的規矩便是如此,帥金藤鎮守此地,從來不敢怠慢。

寒風雪夜,樹林裏外巡邏了一遍,附近全無異狀。一眾黑衣下屬也和自己一般兢兢業業,縱使冷得發抖,人人還是精神抖擻,寒夜輪班職守,夏日崗哨曝曬,大家都很勤奮,努力熬著十年期限。

“第十年了……”喃喃自語間,一路向前行去,連過十來處崗哨,遠處現出了一座大爐。這便是名震遐邇的“洪武天爐”。

調派長洲,已到最後一年。無論如何慘無人道,辛苦的日子總算要熬過了。再過一個月,他就可以扔掉血琵琶,改拿真琵琶,回家與妻小歡聚圍爐。至於這座可恨的鬼爐子輪誰來圍,那可不關他的事了。

天爐四周繞了一圈,十年荒廢,天爐除了越來越朽爛,實在瞧不出當年風光。倒是鄰近栽植的樹木益發茂密,那才有了點生氣。他向天爐行近,眼裏瞧去,黑暗中隱隱坐著六個人,前三後三,乍然現出,倒也讓自己吃了一驚。

四下一片黑暗,對這六個人的視野卻無分毫妨害,他們全是瞎子。稱作“鎮墓獸”,乃是“客棧”裏精心挑出的好手,專來鎮守爐門。這些人眼睛瞧不見,聽力卻精湛無匹,六人或聽遠、或聽細,各有所司,互補不足。尤其睡覺時眼皮閉得起,耳孔關不起,時時都能提防戒備,遠比明眼人更加可靠。

不過本領越大,下場越慘。這幾人任重道遠,管他狂風暴雨,還是大雪紛飛,他們都不能離開洪爐十尺,連吃喝拉撒都在一旁完事,每回帥金藤看了,總是搖頭嘆息一陣。

“算你們倒楣了,瞎子老兄……”帥金藤行向爐門,只是他既不打暗號,也未說話招呼,只是一言不發。這是上頭訂下的規矩,七人之間彼此不準交談,帥金藤自也不敢違背。他偷眼去看眾瞎子,只見他們揚起臉來,深深吐納,各人或手拿木魚,或端持法器,只在側耳傾聽,探查自己的腳步呼吸,以來辨別身分。

帥金藤自也有些發愁,要是那六人誤認自己,忽爾下手出招,那可難辦了。這六人的功夫很是玄妙,單打獨鬥,沒一人能在自己手下走過十招。可一旦聯手攻擊,便會發動一套陣法,據說此陣精奧微妙,乃是“大掌櫃”創制的,便十個自己也擋不過一招。聽上頭說,這六個怪物為了練這套險峻無匹的陣法,還不惜刺瞎雙眼,方得陣隨意轉、心念相通的境界,說來著實駭人聽聞。

“大人物就是這樣,誰也信不過!唉!”師金藤微微聳肩,低嘆搖頭。彼此間不能交談,彼此間相互克制,這是為什麽呢?在外人看來,找這六人守陣便已足夠,何必再找個帥金藤過來?只是真正詳熟朝廷事的都該明白“上頭”的用心,他們在防備自己人。

單獨一人叛變容易,眾人齊心協力則難。一旦六只“鎮墓獸”生出異心,只要帥金藤能離間一人,瓦解陣法,便能逐一擊破。反之,倘若監守自盜的是帥金藤,六只鎮墓獸合力出手,自也能將他剪除。總而言之,七人間不準交談,彼此制衡,相互幹預,誰都不敢貿然叛變。

強弱隨時易勢,更易確保忠誠。上頭的人不要下面有“大哥”!也不要下頭每天相互爭打,他們要“亂中有序”。唯有聽上命,方能留小命。帥金藤輕輕嘆息,反正自己絕無貳心,上面的人要怎麽整治自己,一切隨他去。

想著想,六只鎮墓獸已然垂下臉面,各自打坐,想來認出了自己。帥金藤放下心來,便從爐口行了進去。爐門很大,倒也不必彎腰,只是爐心便在眼前,自須加倍謹慎。

面前一片黑暗,帥金藤留意腳步,口中默默計數。

一二三,跳。嗖嗖兩聲銳響傳過,大批寒刀利刃從走道刺來,身前身後,上下左右,全是飛舞寒光。帥金藤閉上雙眼!如舞蹈般向前行進,卻在間不容發之間躲開機關。四五六,停。他忽地凝步不動,一道柵欄由天墜降,距鼻端前不到一寸,轟然摔落在地。

這就是爐心關卡,除了帥金藤與“上頭的人”,無人知曉如何進來。

帥金藤噓了口長氣,一切完好,唯獨柵欄慢了點,機簧老舊,恐怕得換上新的。

推開密墻,拉動了絞繩,將柵欄稍稍升起,跟著矮身爬了進去。這裏就是爐心了,帥金藤打亮了火折,察看自己十年來的艱苦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