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吾國吾民 第三章 千裏姻緣一線牽(第8/17頁)

正要責備兒子們偷懶,呂得禮忙道:“爹別生氣,這幾位王爺都出城去了。您自己瞧吧。”

雙手奉上喜帖,交由父親過目。呂應裳低頭翻閱,喃喃便道:“臨王曼、徽王祁、德王薊、慶王盺……這麽巧?臨徽德慶四位王爺都出城了?”

趙老五轉念一想,醒起這四位王爺便是勤王軍的統帥,忙道:“你們沒去京畿大營找人?”呂得禮道:“孩兒去瞧過了。他們的守將兇得緊,問了大半天,才說四位王爺有急事,一塊兒去了霸州。”趙老五微微一楞,自與呂應裳面面相覷,兩人同聲道:“霸川?勤王軍不是駐守北京麽?去霸州做什麽?”

呂得禮只是個少年人,哪裏懂得軍務?自然答不上話。呂應裳滿心煩惱,自也不管勤王軍去了何處,便道:“也罷,總算百來位郡王只漏了四個,得禮……趁著紅螺寺百官雲集,你等會會兒陪爹爹去發帖,把前三品重臣的帖兒一次發完……”

呂得禮慌道:“不行啊,爹,孩兒一會兒還有個約會……”華山雙怪嘻嘻笑道:“小禮子,你又約了崆峒派的黃女俠啊?可曾摸小手啦?”都說狗嘴吐不出象牙,呂得禮心下害怕,忙道:“爹!孩兒真有事,留不得……”也是怕爹爹阻止,趕忙運起了輕功,一溜煙走了。

呂得禮前腳一走,陳得福便想跟進。哪曉得走沒兩步,便聽背後傳來嘆息:“得福,你想去哪兒?”聽得呂應裳呼喚,陳得福只得垂下頭來,嚅囁道:“沒……沒有。”呂應裳嘆道:“乖孩子,滿山弟子裏,就屬你最聽話了。趕緊去取喜帖了,別要貪玩,知道麽?”

眼看呂師伯走了,雙怪也一哄而散,陳得福也只拖著他的鐵掃帚,望“雲會茶堂”進發。

陳得福,成不了高手得了福。此人自十五歲那年以來,日日都倒著大黴。人家孔夫子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他陳得福卻遠勝孔夫子,十五歲便直接“知天命”了。那年他興高采烈投入華山,本想自己是爹娘嘴裏的小神童,日後定能成為“天下第一”。誰曉得入門一看,眾師兄弟或聰穎、或靈秀,舞起劍來個個如八仙過海。陳得福大驚之下,當場便知天命了,從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成了本山免錢的小長工。

燒飯也好、煮菜也罷,本想整整墊底十年後,門裏總算要新收一批小師弟,自己也可以脫離墊底的苦日子,成為人人敬仰的得福師兄。誰曉得新弟子還沒來,竟又多出一個小暴君,指定自己作伴當,料來此命已不久長了。

陳得福嘆著氣,搖著頭,一路拖著鐵掃帚。紅螺寺裏雖是張燈結彩,他卻沒心思來瞧。正悶頭急走,忽見一人站在不遠處,看那人頭角崢嶸,雙目炯炯,正是同門師兄杜得秈。

今夜適值元宵,蒙得國丈恩惠,華山門下雖無功名,卻也能來紅螺寺裏賞燈。這杜得秈自也來玩耍了。陳得福乍見同門,心下大喜,忙奔向前去,喊道:“獨腳仙!獨腳仙!”

華山弟子多有外號,除了“掃把福”外,尚有“獨腳仙”、“死德性”、“蘇淫操”等等,多半不堪入耳,全是師兄弟相互指罵的傑作。至於得禮、得義、得廉三兄弟,卻因他們還缺了個小弟,外號自也極其難聽。

“獨腳仙!獨腳仙!”陳得福喊了幾聲,那杜得秈卻對自己不理不睬,自管目望前方,一動不動。陳得福訝道:“獨腳仙,你到底怎麽了?”

聽得掃把福問話,杜得秈卻顯得一臉正氣,對話聲充耳不聞,宛若木石。過得半晌,他伸手起來,撥開額前亂發,又將臉蛋沉了下去,透出了莫名氣魄。陳得福咕噥幾聲:“搞什麽?給人點啞穴了?”他搖了搖頭,順著獨腳仙的眼光去看,卻見到了一名少女。

美麗的少女明眸皓齒,她仰頭看花燈,賞一賞,走一走,舉止輕雅,流連忘返。只是無論如何挪移腳步,始終離不開杜得秈面前五尺。陳得福咦了一聲,轉朝同門望去,又見他一臉正氣,益發浩然,霎時啊了一聲,暗道:“這是隔山打牛!終於給我目睹了!”

一年一度的元宵節,號稱“金吾不禁”。自正月十四懸燈起算,直至十八撤影為止,京城整整五日衙門封印,男女不隔,老少不禁。是以少男少女若要隔山打牛,今夜趁早。

四下月圓花好,當此良辰美景,佳人嬌羞可愛,才子正氣凜然。可陳得福看入眼裏,心中卻生出樂一股無名火。想自己武功低微,其貌不揚,從來是墊底人物,相熟異性更只有後廚那兇狠老嫗,每回來取餿水,必藉故辱罵自己。也是一輩子孤單,陡見男女相互施法之事,一股醋意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