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保衛京城 第一章 怒峰頂上(第8/12頁)

汗國大元帥,是一位長發大漢,人稱“帖木兒滅裏”便是。他提起了火把,率先走入破廟之中,只見他背對“楊無敵像”站立,一頭長發垂落雙肩,氣概蒼茫,真是與楊家一脈名將匹敵。

眼見主帥進廟了,其余武士也魚貫而入,各尋地方坐下。但見這些武士頭發蜷曲,高鼻深目,想來有的是色目人,有的是韃靼人,彼此容貌大相徑庭。

帖木兒汗國種族繁多,國中有韃靼人、波斯人、大食人,甚且有天竺人,卻以維吾爾人為多。各族樣貌差異極大,少有錯認。不過這位“將軍”卻有點怪,他的天庭寬廣、下顎方正,一頭長發濃黑且直,這模樣不似韃靼,也不像突厥,更不似維吾爾,仿佛便是個混種。

要看一個人的血緣來歷,除了五官樣貌,其實還可以從姓氏來找。這位“帖木兒滅裏”出生於哈剌迷矢,以國為名,自號“帖木兒”,“滅裏”二字則是他的姓。這兩字源於突厥康裏,熟知西域史書的都明白,此乃花剌子模名將“鐵王”的姓氏。至於“帖木兒”三字,更是蒙古話裏的“特穆爾”,此為蒙古大姓,如元順帝的愛將王保保,他雖是漢人,卻因崇拜蒙古,自稱“擴廓特穆爾”,又如西夏人念察罕,亦因效忠蒙古,遂自稱“察罕特穆爾”。因而“帖木兒滅裏”這五個字也是硬湊出來的,全然看不出主人的血脈。

從小到大,帖木兒滅裏就有個麻煩,他不論走到哪兒,都要給人誤認族裔身份,在維吾爾人眼裏看來,他的頭發很黑很直,活脫便是個韃靼;可是在韃靼人眼裏瞧來,他的鼻梁又太高,必然是個突厥;可到了突厥人面前,他又常給誤認成維吾爾,那是因為他的眼珠兒是深褐色的。也因此,滅裏小時候總是同伴的笑柄,人家都說他是韃靼、維吾爾、突厥三族混生的後裔,簡稱“雜種”。

不過這些都是往事了,因為“雜種”多了一個新名字,稱為“煞金”。這兩字是大月氏古語,波斯人譯為“魯思王母”,蒙古人譯為“拔阿圖兒”,女真人稱為“巴圖魯”,其意就是漢語中的“勇者”。此號權威至大,能率各族武士,手下人無分突厥康裏、韃靼波斯,全都得臣服於“八代煞金汗”,帖木兒滅裏。

四下一片寂靜,只見帖木兒滅裏冷著一雙兇眼,手持字條,翻著簿本對照,想來此人能靜能動,能讀能寫,並非暴躁莽夫一類。

怒蒼烽火以三訊為一字,每訊四色四變,共計四千零九十六字,查對起來自也費神。眾下屬靜靜坐著,不敢打擾,過了半晌,只聽滅裏問道:“一個時辰前抄來的字條呢?解出來了吧?”

一名下屬送來了字條,交到上司手裏,低聲道:“是解出來了沒錯,不過沒人讀得懂。”

帖木兒滅裏拿起字條來瞧,默不作聲。眾武士互望一眼,怯怯低問:“將軍,我們……我們是不是抄錯了?什麽叫‘狗一樣的壞人來找你媽媽,少說兩句就不算吵了’?”

聽得此言,滅裏先是一愣,隨即仰天長笑,一時聲震屋瓦。

“去你媽的狗雜碎,少說兩句不嫌吵”。看今夜怒蒼千裏傳書,一來一往,其中第一道烽火由東向西,內文的十四字箴言自也轟傳天下。只是白袍武士的漢語本就不靈光,通譯後更是文意盡失,難免要讓人一頭霧水了。

這漢語是天下第一巧妙文字,罵起人來尤其爽口,個中精妙神奇之處,絕非異邦子民所能了解。眼見帖木兒滅裏莞爾不語,眾武士更覺得擔心了,忙道:“將軍,第一道烽火沒人看得懂了,不知第二道烽火怎麽說?”

天下信文你來我往,這兒問娘,那兒問爹,看前一道烽火粗魯之至,真不知後一道烽火如何回復?一片迷惑間,只見帖木兒滅裏反復對照字條,道:“白青金,明對長,暗對短,明長暗短,暗短明長,這該是個‘擒’。”

“琴……”全場交頭貼耳,白袍武士不解漢語,滿是迷惑茫然。又道:“那……那下一個字呢?”滅裏輕輕地道:“下一訊金紅青,暗長明長……這是個‘王’字。”

白袍武士們低頭念:“第一字是‘琴’,第二字是‘亡’……”

琴亡……琴王……眾人大吃一驚,齊聲道:“勤王?”

“勤王”者,天子之護衛也。白袍武士漢語雖不靈光,卻也是曉得這是鎮守皇城的禁衛大軍,自正統朝創建之後,便將景泰朝遺下的衛戊兵馬予以擴編,分為“前鋒”、“武興”、“驃騎”、“神機”等四營,下轄四十八師,二百四十衛,共有步卒、馬兵、炮車等一百余萬兵馬。聽得回訊涉及“勤王軍”,人人自是議論紛紛。看這勤王兵馬雖然龐大,卻只深藏於天子腳下,從未與怒蒼主力交鋒,敵方卻為何關心起他們的動向?